第五十四章 说破_南枝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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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说破

  天气越来越炎热,花木也越发繁盛,云哥儿的生辰宴安排在后头园子里庆芳阁里,三面环水清爽宜人,对面搭着小戏台子,备了小戏。

  苏幼仪早起穿戴好先往老太太这里,跟着老太太用了早饭,刘月娥抱着云哥儿过来给老太太和王夫人磕头。

  老太太赏了云哥儿一方端砚,王夫人给了一个玉佩,别人或给了荷包,或给的银裸子。

  蘅娘笑着拿出一件小衣裳捧给了云哥儿。

  家里走动王夫人身边总跟着蘅娘,大家又爱她娇憨,平时也愿意跟她说笑,刘月娥接过去了仔细一看,笑着道:“姨娘真是好针线,这么鲜亮的活计。”

  老太太笑着道:“她是个懂事的,不但针线好,把侯爷也侍候的好。”

  苏幼仪瞧了王夫人那张在不能如往日般大度慈善的黑脸,低头悄无声息的笑了笑,谁又说不是,昨天见她舅舅的时候,实在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听说平日里也多叫蘅娘侍候,自然是满意这个姑娘。

  她的外祖母真的是个妙人。

  平日里不管事,一旦管起来,叫人如鲠在喉,还一点错都挑不出。

  侯爷也叫人送了生辰礼过来,小厮行礼道:“侯爷为哥儿备的一匹小马驹,就在后院的马厩里拴着。”

  云哥儿却听懂了,欢喜的指天指地:“马!马!要大马!”

  可见是真的喜欢。

  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只是眼见着云哥儿如此受宠,连叶无双这样不管内宅之事的人都这样上心,送了这样贵重的礼物,王夫人跟秦霜,面上笑容实在勉强。

  老太太兴致十分的好,笑着道:“既这样,咱们就先去看看这匹马。”又要牵着云哥儿,谁知云哥儿歪头看了看,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却拉住了苏幼仪的手:“表姑。”

  苏幼仪一时间受宠若惊。

  刘月娥笑着道:“我们这小子眼光好,知道他这个表姑是个美人儿!”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连老太太也跟着高兴,觉得脸上有光彩,众人簇拥着老太太浩浩荡荡去了后头。

  看了马才去了庆芳阁。

  庆芳阁里头设着桌几,后头设着一架十二扇的屏风,四周摆了时新的花卉,收拾的十分妥帖,可见秦霜下了功夫。

  大家围着老太太说笑了一阵子,秦霜叫人捧了戏单子上来,众人都点了,一面看戏一面吃些瓜果。

  见众人都妥当了,秦霜觉着出了汗,要往家去换衣裳。

  进的院子里头,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小丫头都没有,怕是都趁机溜出去松快去了,她心里想着,等这几日过去了,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群小蹄子们,若不然这些小蹄子们以为她禁足了两日,难道在这家里就没了体面?

  一径往屋子里,正要掀帘子,听得里头有人轻笑了一声,她一下子顿住了手,屏息凝神,听得有人说话道:“爷不骗我?”

  “骗你做什么?你肚子里怀着爷的种,爷不疼你疼谁,你且在等两日,我定去找太太说清楚,到时候砸了那醋罐子,把你扶正了,如何?”

  秦霜听的,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去,脑子里像烧了开水,突突的往外冒热气!

  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清晰的记着叶敬琦嘴里的一句话“你肚子里怀着爷的种!”!

  叶敬琦不能人道,谁怀了叶敬琦的孩子?!

  如果叫这个人生下了叶敬琦的孩子,在这个豺狼遍地的家里她还有什么活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反而适得其反,越发的暴躁,干脆将计就计,一摔帘子大步走了出去,扬声道:“什么人在我屋子里说话?!”

  翠珠听得秦霜进来,眼里一深,吓的慌张的往也吓了一跳的叶敬琦身后躲。

  叶敬琦本能的一缩,只是翠珠这样一躲,他又想着家中长辈对云哥儿的认同,还有翠珠肚子里的孩子,竟一反常态的挺直了腰板,挡在了翠珠身前,迎上了秦霜的怒火。

  秦霜看的分明,定眼一看竟然是翠珠!

  难怪这些时日那样安静!

  又难怪这几日偏又不安静!

  这个贱人!

  她气的双目突出,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恨不能立刻就把翠珠千刀万剐了去!

  谁知道秦霜还没有开口,叶敬琦却先喊道:“你做什么?!”

  秦霜反气笑了:“我做什么?你带着这个贱人在我屋子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前两日我刚丢了一千两的银票,怎么也找不到,是不是这贱人偷偷拿了去?”

  聪明如秦霜自然知道不能说出自己知道翠珠怀孕这件事情,否则,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动手了,所以她故意谎称丢了银票,又栽赃在了翠珠身上,这样子才好下手。

  叶敬琦到是一愣,没料到秦霜说的是这个事。

  秦霜身边没跟着人,此刻也顾不得身份尊卑,叶敬琦一愣,她就转身去抓翠珠,那双手跟利爪一样,直直朝着翠珠的肚子去。

  翠珠当即反应了过来,一面躲一面哭:“奶奶就是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该这样栽赃陷害!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秦霜见翠珠反应的快又立刻喊了出来,心里越发慌乱起来,不敢多想,折身就去抽墙上的剑,凶神恶煞的冲着翠珠道:“不要胡说八道!二爷都成那样了,哪里来了孩子?还不给我站住!”

  叶敬琦回过神来,又听得翠珠喊孩子,又见秦霜这样不管不顾,生怕出了事,一面去拦秦霜,一面喊翠珠:“还不快跑!”

  翠珠掀起帘子转身跑了出去,秦霜气的向外头院子里的小丫头高喊:“拦住她!”

  眼见着小丫头冲了上来,翠珠一面要护着肚子,一面又躲,竟然难以抽身,正为难着,见两三个小丫头从外头跑了进来,像是以为这院子里闹别扭,笑嘻嘻的把几个人分解开:“几位姐姐做什么?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还不被打死?”

  竟然将翠珠解了开来。

  翠珠微微一顿,听得秦霜在后头高喊,在不敢犹豫,拔腿就跑!

  那几个小丫头见翠珠跑了,一丢手,转身也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秦霜挣脱叶敬琦出来,见翠珠跑的不见了踪影,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也顾不得换衣裳,压下满腔怒火转身出了院子。

  叶敬琦站在后头顿了顿,最终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庆芳阁里咿咿呀呀唱的热闹,云哥儿人小不喜欢看戏,在刘月娥怀里扭来扭去,苏幼仪看他人小可怜,就伸手抱他,他眨着一双大眼,钻进了苏幼仪的怀里,苏幼仪抱着他一面跟他说话,一面喂了他水喝,他就悄悄跟苏幼仪道:“姑,漂亮。”

  苏幼仪被这孩子逗的眉开眼笑。

  旁边坐着的王夫人也听到了,锋利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仿佛是透过云哥儿看到了叶敬琦和叶皓轩未来的孩子一般。

  要是叶敬琦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侯爷和老爷肯定宠爱,她也不必为了这爵位的事情,左右为难,她兄长也能在这边说上话。

  就差了这样一个孩子。

  她正想着,听着外头乱糟糟的,连戏曲的声音也盖不过,众人不由得都转头去看,老太太也皱眉道:“这是怎么呢?”

  刘月娥忙起来去看,一眼就瞧见了披头散发的翠珠。

  苏幼仪提早都跟她说清楚了,她知道今日要出事,一看是翠珠,立刻就过去问。

  翠珠慌张的哭道:“大奶奶救救我!”

  刘月娥温和道:“不急,慢慢说。”

  翠珠开口说了,刘月娥神情也肃穆了起来,叫了两个小丫头道:“照顾着翠珠姑娘。”

  然后转身去了里头,见王夫人和老太太都看向她,便低低道:“翠珠说她怀了二哥的孩子,二嫂子要杀她。”

  连那上头的戏曲似乎都是一滞,亭子里除过苏幼仪之外所有人都跟着一呆。

  王夫人叶永珍神色更为特殊。

  连老太太都半响没回过神来。

  到是王夫人先反应了过来。

  她刚刚就求着老天赐给儿子一个孩子,怎么立刻就送了过来?!可见是老天垂怜!

  她的喜意随着一双漆黑的眼流泻而出,侵染了眉梢眼角,整个人都柔和明亮了起来,缓了缓道:“把人先带进来吧。”

  她一说话,老太太也回过了神,点头道:“先带过来。”

  刘月娥出去领了翠珠进来。

  丫头们已经给翠珠整理过了,可还是瞧的出几分凌乱和慌张,她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求老太太,太太做主,等我生下了孩子,要打要杀我都无怨无悔,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求老太太太太给孩子一条活路!”

  王夫人上下一看,瞧着翠珠别处纤细,腰身的地方果然有些不同,心里就先肯定了两分,再去看翠珠,就觉得格外的顺眼,甚至有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听她这样说话,先皱了眉头,叫人把翠珠扶起来,又给了座位道:“胡说什么?你若真是怀了二爷的孩子,谁敢叫你去死?”

  翠珠的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苏幼仪。

  因为坐在亭子的阴影里,又稍微靠后一些,看上去有些模糊,只觉得头上的五彩宝石步摇光彩夺目,让人有些恍惚。

  今日的事,很早之前,她的姑娘就已经在筹谋了。

  她,叶敬琦,秦霜,王夫人,所有人都是这棋盘里的一颗子,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局面。

  翠珠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掠过了惊涛骇浪,过后便是敬畏。

  她擦着眼泪,低低的道:“可是,二奶奶,要杀了我。”

  王夫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句话。

  刘月娥笑着叫苏幼仪和叶永珍叶慧兰还有叶皓轩:“去我那里坐坐。”

  家里的这些事情不大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去听。

  苏幼仪当先站了起来,叶永珍似乎还在思索什么,叶皓轩已经跟上了苏幼仪,苏幼仪笑着挽着刘月娥的胳膊道:“那就叨扰嫂子了。”

  大家起身都走了。

  翠珠的目光不自主去追随苏幼仪。

  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的喜怒哀乐,早就被姑娘算计在了其中。

  只可惜,她却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秦霜原就怕翠珠跑到了这里,又觉得翠珠没那胆量,谁知道等她追过来的时候,翠珠竟然就坐在王夫人的身边,不知道在低语什么。

  她的血液又一次冲到了头顶。

  如果叶敬琦没出事,如果云哥儿没有回来,如果云哥儿没有受宠,那今时今日的事情,她凭借自己的家世背景,或许尚有旋转的余地。

  可人世间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如果。

  云哥儿回来了,云哥儿很受宠,王夫人看在眼里,又因为对曾经那位薛姨娘的恨意,恨不得立刻就能变出一个孙子,偏偏叶敬琦希望渺茫,偏偏翠珠怀了身孕。

  王夫人一定会保着翠珠的。

  那她又会是什么下场,她转头去看跟过来的叶敬琦,却陡然发现,叶敬琦的眼里淡漠而冷酷,一丝一毫的情谊都没有。

  秦霜一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的多久,耳内听得有人道:“太医走了。”鼻口中都是药材的酸苦味,秦霜缓缓的睁开眼,模糊看着床上挂着的一个百子千孙的香囊,听得有人问:“弟妹可好些了。”

  秦霜转头去看,见刘月娥坐在床边,正担忧的看着她。

  秦霜陡然坐了起来,四下一看,却原来是王夫人的碧纱橱里,她看向了刘月娥,刘月娥满目悲悯和怜惜:“弟妹别急,仔细头晕。”

  文儿赶了过来给秦霜披了衣裳,强笑着道:“恭喜奶奶,翠珠姑娘有孕三个月。”

  秦霜木然的看着文儿,文儿看的心酸差点落了泪,又怕秦霜因为不知道当下的事情走错了一步,只能又跟秦霜道:“太太说,奶奶这些日子劳累了,叫奶奶好好歇息,旁的事情就别管了。”

  秦霜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别管了?

  正说着话,王夫人那里看完了翠珠,见她一切都好,又得了叶敬琦的肯定,心里十分欢喜,给翠珠拨了两个小丫头,又给了一个有经验的妈妈叫照看,听说秦霜醒来了,起身道:“过去瞧瞧。”

  秦霜见王夫人进来,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太太……”

  刘月娥早避了出去。

  王夫人到底也不是没有感情,叹息了一声,在秦霜身边坐下,安慰道:“你着急什么?翠珠生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的孩子?琦儿都到了这一步,总该留点骨血才能掩人耳目,偏你是个急脾气,把事情闹的那样大,老太太那里也知道了,怎么能不怪你?”

  秦霜听得王夫人这样说,心里微微一松,眼泪越发多了。

  王夫人又道:“只是今日搅扰了云哥儿的生辰宴,老太太又听说你做事实在不稳重,毕竟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过去….”

  秦霜的听的一僵,连忙抬头去看王夫人。

  王夫人叹息了一声道:“所以,管家的事情暂时叫老大家的先看着,过了这一阵,再说…..”

  秦霜颓然的靠向了身后的床。

  说什么老太太不高兴,说什么搅扰了云哥儿的生辰宴,说到底,是王夫人怕她动了翠珠,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秦霜觉得格外的无助孤单,但这种感觉过后,就又成了深深的恨!

  她不会叫这些人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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