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_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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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东府最初的摆设奢靡低调,却透着空洞洞的冰冷。

  它的主人基本不在。

  时隔数年,东府被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温馨时用的东西逐渐充满了四周,如今就连小厨房也被动用起来,无一处不显示着使用的痕迹。

  譬如这屋内,站在精致毛毯上,却有源源不断的温度从脚下爬生。只是这温度再是温暖,却丝毫温暖不了大皇子此刻的心。

  莫惊春出去了。

  在一大一小进了屋后,莫惊春平静地站在门外说道:“这是宫外,两位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趁现在说完,半个时辰后,臣会再过来。”

  “夫子,半个时辰也太久了吧?”

  公冶正就听到陛下懒洋洋地撒娇。

  ……是撒娇。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从来没有想到陛下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莫惊春冷酷无情地说道:“陛下,请退一下,臣要关门了。”

  莫惊春关门的同时,也将公冶正和正始帝这个暴徒留在一起。

  公冶正下意识就想颤抖起来,但紧攥着在背后的手,让他无意识地想起桃娘的话。

  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东西……

  公冶正慢慢抬头,总算赶在恐惧冒头前,看到了正始帝的眼睛。

  陛下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每一回皇祖母让他和陛下相见的时候,公冶正都能感觉到那种冷漠无情的视线,从他身上擦过的感觉非常难受痛苦,就仿佛被什么野兽盯上一般。

  可即便公冶正知道,他也没办法违抗皇祖母的要求。

  整个皇宫中,唯独皇祖母对他有着些许善意。

  如果不是皇祖母的话,他压根不能活到现在。

  他并不清楚自己母亲的情况,皇祖母不允许任何人告诉他关于焦氏的消息。

  不过这些隐瞒的东西,都在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被他知道得差不多了。他的小手背在身后,站在屋内,抬头看着正始帝。

  他第一次这么打量陛下。

  “你不蠢。”

  正始帝漫不经意地笑了起来,那笑意里却有无尽的恶意。

  公冶正悚然一惊。

  “能在太后的庇护下活到今日,确实是你的能耐。能够平平安安顺利出宫,也是你的本事。”陛下不紧不慢说着,将那些深埋在幽怖里的恐惧重新挖掘出来,“最要紧的是,你还有足够的幸运。”

  随着正始帝说话,那飙升的气势和威压,几乎让公冶正站不住。

  但是最后那句话,却让他的心中划过一丝明悟。

  莫家。

  莫惊春。

  桃娘。

  正始帝确实对莫家有安排,而这份安排,或许与他也有关系。

  这才是正始帝,容许他活到今日的原因。

  与他母亲焦氏的算计别有不同,正始帝的算计是他活着的根本原因。

  所以公冶正从不在意。

  在这宫中他唯一需要避让的人就是正始帝,离陛下越远越好,是他刻在骨髓里的本能。

  可是今日公冶正一个难得冲动的举动,却将他送到了正始帝的面前。

  这对公冶正来说是出格的。

  如同他跟先前和桃娘的交流。

  公冶正下意识用了最柔和的伪装,就如同他在面对皇祖母的时候,变得怯懦,可怜纯良,可怜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桃娘,是软的。

  是鲜活的生命气息。

  公冶正想起正始帝刚才的话。

  遇上桃娘,确实算得上他出宫后,遇到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所觉得的幸运,跟正始帝所觉得的幸运,决然不同。

  公冶正从正始帝身上感觉到一种澎湃,无止境的恶意。这种莫名的恐惧,让他再次感觉到黑暗的恐怖。

  屋内的交谈如何,莫惊春并不知道,他只是揣着手站在门外。那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刘昊跟卫壹,至于底下守着的侍卫那就更多了。

  莫惊春只是看了眼,就移开视线,“大皇子失踪的事情可还严重?”

  想也知道,正始帝唯一子嗣失踪的消息,怎可能不引起任何注意?

  他不过随便找个话题找一下注意力罢了,虽然他说要等半个时辰,可若是屋内主动打开,他也是没办法。

  “宫内外彻查,原本以为又是出了漏洞,结果没成想,大皇子是趁着御膳房的路子出去的。”刘昊的语气里有些赞叹,“只有殿下这么小的年纪才能藏得住的空隙,居然被大皇子给发现了……”

  莫惊春:“他很聪明。”

  刘昊暧|昧地笑了笑,不敢附和这句话。

  在皇宫里生活的人必须要聪明,不聪明,是无法活下来的。

  可再是聪明,如果陛下不喜,那也没用。

  如果从前刘昊还存有些许幻想后,如今他是半点都不存了。

  陛下是绝对不可能让大皇子继位的。

  不管是因为焦氏,因为世家,还是因为他憎恶子嗣,亦或者是那个女人……从陛下跟太后的交谈中,唯一让刘昊确切的是,如果不是留着大皇子有用,正始帝会毫不留情地抹杀他。

  这种纯粹的漠然,在发现大皇子失踪的时候到了极致。

  而之所以大皇子能够留下来,最大的原因,就在莫惊春身上。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却从未在陛下身上显露。

  刘昊不愿意去回想,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觉得之前大皇子那样不招惹人眼地生活,反倒是一桩好事。

  不被惦记,才最是平安。

  莫惊春:“陛下可想过要如何处置秦王?”

  他其实有点担忧屋内,可那毕竟是皇家的事情。

  莫惊春今日因着桃娘插手,已经是破格,其他的事情,他打算任其顺其自然。

  莫惊春不打算去干涉桃娘跟大皇子的关系,却也不打算任由正始帝干涉。

  如果他们两人有缘,那也是他们的事情。

  刘昊:“秦王如今还在昏迷中,此事兹事体大,陛下准备召集宗亲一起解决。”

  莫惊春:“……”

  是一起甩锅?

  不由着陛下独断专行的话,若是再出什么事情,就不单单是正始帝的问题了。

  莫惊春松了口气,这个任务完成得有惊无险,就是秦王的动机还是让人觉得诧异,不知其背后究竟是为何。

  莫惊春:“陛下听得进去劝,那便是好事。”

  刘昊:“……如果不是因大皇子失踪,也说不准陛下会不会……”这种背着正始帝偷偷说话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干,但是刘昊还是有点担忧。

  秦王是故意刺激陛下的。

  这点,已经从太后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但是因着秦王昏迷,如今无法追查他的情况,不过清晨的时候,秦王府就已经被彻底封锁起来,外面布满了侍卫。秦王府内的人从最开始的唾骂到最后的茫然,花费的时间也不过两刻钟。W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知道这么大的动静,绝不能等闲视之。

  新年伊始就爆发这样的大事,甭管那些在家中坐着的朝臣是什么感觉,至少原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王爷们却是苦不堪言。

  不多时,那屋内便重新叫人。

  于是刘昊便进去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刘昊的手上牵着大皇子。

  穿着不太合身,看着有点厚实的大皇子在经过莫惊春的时候,忽而说道:“多谢。”顿了顿,他又说道:“也多谢桃娘。”

  他说完这两句话后,就被刘昊带了出去。

  不等莫惊春将大皇子看得清楚些,他身后就有个重重的身躯压了下来,公冶启懒懒地说道:“夫子要是再看下去,寡人可要生气了。”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臣也还在生气。”

  公冶启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僵了一僵,仿佛这才想起来,在这之前,两人正在闹别扭。

  “闹别扭”,这样的感觉在他身上从未有过,尽管这让陛下有些莫名的暴躁,却也有着无名的柔|软。

  “那夫子觉得,怎样才算是道歉和解?”

  公冶启直接跳过了中间的部分,直奔结尾。

  莫惊春摇了摇头,拖着身上沉重的陛下往屋内走,淡定地说道:“臣觉得,陛下还是多多休息为妙。”

  这就是避开之前的话题不谈了。

  可要说是生气,如今莫惊春对陛下的模样,可完全看不出是生气。

  他不仅背负着公冶启的重量,甚至还将陛下拖到床上,然后给他褪|去鞋子外衫,再自己躺下来的时候,公冶启鼻尖能感觉到的,唯独是莫惊春的气息。

  莫惊春用自己的胳膊拢住了公冶启。

  “睡觉。”

  仿佛今日他让德百转告的事情,目的便是为了这个。

  公冶启愣了愣,刚刚做完坏事,恐吓完年龄勉强突破“四”的幼崽,然后又被莫惊春拖到暖烘烘的床榻上来,他本该……

  他本该作甚来着?

  黑暗深沉的念头滑落到深处,在被公冶启想起来之前,倦怠的感觉最先爬上他的眉宇,让他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感受着莫惊春拥抱他的力道,最终用更大的力气抱了回去……

  然后睡着了。

  公冶启睡得很彻底,不过就连莫惊春也能在暗色里看到他皱起的眉宇。

  他一点点抚平了上面的皱痕,然后叹息了一声。

  然后,莫惊春也睡着了。

  整个过年休假的期间,莫惊春跟公冶启就在东府睡了好些天。

  莫惊春不喜欢留宿在皇宫,除非偶尔必须,他往往会准时离开皇城。

  但是东府不同。

  或许是因为它这模糊的边界和色彩,在这里的时候,莫惊春总是比往常还要纵容公冶启。

  连着好些天,莫惊春留意到公冶启眼皮子底下的青痕总算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

  然后,紧接着便是大朝。

  正始五年,第一次朝会召开时,秦王的事情便摆上了台面。

  秦王刺杀太后。

  这个说辞传出去的时候,最初谁都不信。

  秦王今年可是高寿,更是整个皇室内辈分最高的人,尽管他从来都不怎么显露痕迹,可是秦王在朝内交往的大臣数量,却远比任何一个王爷权贵要多得多。

  他那无害的形象与如今的寿数,都是让朝臣放松的原因之一。且秦王地位尊贵,除了因为双脚不便没有离开京城外,他实际上还是有富裕的封地和权势,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富贵,他为何偏偏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可再是不信,正始帝却有足够的证人。

  当夜参加宫宴的宗亲,却都可以作证。

  如果说一人,十人,还可能是假的,可是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幻觉?

  朝野上下无不吃惊,就连太后入殿时,他们也只来得及行礼,没想过太后出现在这的缘由。

  太后被女官秀林搀扶走上台阶,最后在陛下|身旁的位置坐下来,平静地说道:“碍于秦王此事的严重,陛下与哀家都决定,此事将由宗正寺,三司,并几位德高望重的皇室中人一同参与。”

  宗正寺?

  这一句话里,唯独这个词是意外。

  尽管宗正寺确实负责着皇室宗亲的事务,可实际上并无权参与这些,毕竟这从根本上已经涉及到了律法,与之前的事情别有不同。

  但这是太后强烈要求的。

  太后必须确保莫惊春参与此事。

  在太后的强势下,正始帝默许了此事。

  皇帝并不忌惮莫惊春参与朝政,实际上他异常喜欢莫惊春每每说出自己见解时的神情。可是夫子并不喜欢出头,更喜欢做旁观者,这也导致了正始帝虽然有意让莫惊春换个官职,却暂时按兵不动的缘由。

  宗正卿确实是个清贵的位置,但是坐久了,人也容易变得惰性。正始帝还记得当初先帝压着莫惊春坐冷板凳的痛苦生涯,倒是谨慎再谨慎。

  莫惊春在面对诸人诡异的视线时面不改色,出列领了命令,便又回来。

  下了朝会,莫惊春先跟左右少卿确认了今日的事务,便先跟着薛青等人,参与了第一次对秦王的提审。

  尽管秦王受伤颇重,但在前日已经醒了过来。

  但是从他醒了到现在,秦王一言不发。

  就连提审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管其他人怎么询问,秦王坐在椅子上,那苍老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仿佛凝固的石像。想要用其他法子攻破秦王的防线是没用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白饭的,再因着他还是秦王的身份,也不可能动刑,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莫惊春在提审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等到要一齐出去的时候,他这才从座位上显露了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的后面。

  “慢着。”

  这道声音沙哑古怪,就像是破锣一般。

  薛青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秦王,却发现这位一直不肯说话的老王爷却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队尾——

  莫惊春。

  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莫惊春,那偏执诡异的模样让人不由得遍体发寒。

  “让他留下来,”秦王缓慢地移开脑袋,然后冰冷地注视着薛青,“然后,你们的问题,我或许会回答。”

  薛青冷漠地看着秦王,然后呵呵笑道:“您知道您现在这阶下囚的身份吗?”这前冷后笑的模样,吓坏了身边不少同僚。

  秦王又恢复了漠然。

  他不回答薛青的话,却也没移开盯着莫惊春的视线,恐怖到令人发毛。

  薛青当然不可能顺从秦王的意思。

  而且这也不符合规矩。

  莫惊春不是每一次提审都会参与,但是每一次,秦王都是那漠然的模样。

  他的伤口在逐渐痊愈,但是老态愈发明显。

  秦王毕竟老了,不管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是他的岁数摆在那里,是没办法突破的界限。在受了重伤又在牢狱里被频繁提审,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莫惊春蓦然想到,或许这才是陛下折腾的手段之一。

  他知道这样盛大的“款待”,对秦王来说无疑是折磨。

  秦王极其孤傲,越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惨状,只会更是折辱。

  只是莫惊春虽知道这点,却是不闻也不问。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

  秦王如此恶意针对正始帝,当初莫惊春没要了他的命纯粹是为了大局考虑……可不代表他不想杀他。

  秦王的事情还在僵持,但是宫中焦氏的结局已经注定。

  焦氏死了。

  死于偶然落水。

  大皇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开始跟着夫子读书。

  正始帝在数日前确定了给大皇子授课的夫子,那正是顾柳芳的关门弟子。

  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他在顾柳芳门下,却是根基最扎实的一个学生。顾柳芳本来是打算让他外出游历,没成想碰上陛下的要求,思来想去,还是让他来了。

  这位夫子记忆里超群,学识渊博,短短数日,就折服了大皇子。

  大皇子每日都期待着去读书。

  他听完消息,看着手下练歪了的大字,又沾饱了墨水,将已经写错的字涂抹得不见形状。

  在焦氏去世前,其实大皇子去见过她一面。

  焦氏的右手受了伤,被安置在太后宫中的后殿,有一个宫女伺候着她。尽管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不错,可是她看着软绵绵的右手,心里的暴躁抑郁却是难以流露。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疯狂,居然当着诸王的面做出如此暴行!

  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

  但焦氏最终熬了下来,并且在醒来后知道了秦王的事情,这才隐约猜到当日陛下的举措,怕是有一部分是迁怒。

  焦氏敏锐地觉得,正始帝从一开始就厌恶秦王。

  这才会在秦王每每为她说话的时候,笑容愈发的阴森恐怖。

  这又不是她庆幸有人给自己说话的时候了,焦氏心里满是憎恶和怨毒。

  可她却不敢憎恨陛下。

  就在焦氏踌躇不安,不知自己前路为何的时候,大皇子来了。

  其实焦氏从未见过大皇子,因为太后不允许,可是他刚进来,那小小的身子跟身后跟着的宫女,就一下子让焦氏猜出来大皇子的身份。

  大皇子猛地被女人抱住,苦涩的药味跟血气飘来,那女人啜泣地抱住他,一边哭一边说着“我儿”,然后又用没受伤的左手上下摸索着大皇子,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恢复了健康,十足慈母的模样。

  大皇子任由焦氏动作,等到她逐渐平静下来后,他这才说话,“……你后悔当初生下我吗?”

  如果焦氏说后悔的话,他就原谅她。

  大皇子并不期待自己的出生,在经过这短短数年的生活里,他逐渐意识到,他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焦氏将他生下来后,又用了手段杜绝所有其他子嗣降临的可能,从他还没睁眼开始,焦氏就开始为他斩草除根,看起来确实是非常担忧他。

  可正是因为焦氏这样的举动,才让她落得今日的下场。

  正始帝从来都没打算让任何一个世家女子登上那个位置,焦氏做的事情,不过是主动送上来的把柄。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大皇子觉得正常人都会后悔。

  尤其是焦氏。

  大皇子的出生便是一场利用,他会回去焦家也是利用,能活到今日,更是因为他对正始帝有用。

  必须得有用,才能交换。

  而他对焦氏来说,是没用的。

  “当然不后悔。”焦氏焦急地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当初如果不是娘拼死生下了你,大皇子怎么会有今日?陛下虽然不太亲厚,可是太后待你还是好的,不然你怎可能回去焦家?我儿,虽然娘亲这些年都不在你身旁,可你切莫要中了旁人的离间计!”

  焦氏一边贪婪地注视着大皇子的华贵,一边嘴里说着温和亲近的话。

  那里面也不全是假的。

  焦氏当然想念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想念里,绝大部分是大皇子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权势和可能,只有小部分才是真正的担忧关切。

  错就错在,大皇子实在太过敏锐。

  他在这份担忧里,窥破了焦氏深埋底下的野望。

  焦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不会后悔,只要她还活着,就只会不断向上争取掠夺。这并非坏事,更是最开始公冶启放手不管的原因,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做得太蠢。

  公冶正想,舅舅为何会有这样的姊妹?

  他低头,这怀抱也不软。

  没有桃娘软。

  既然焦氏不后悔,那便说明,这仍是她所愿意选择的道路。

  那他也不必干涉。

  于是公冶正便从焦氏的怀里钻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焦氏还没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紧接着,她听到大皇子在外面跟一个人说话,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刘昊!

  是刘昊。

  公冶正站在门外,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说她不后悔,那便这样罢。”

  刘昊笑了笑,“是。”

  这便是正始帝交到公冶正手上的第一个选择。

  而他选择了他所认为的,焦氏希望的方向。

  他摸了摸身前沾染了自己体温的玉如意,突然有点怀念桃娘的怀抱,很软,也很安全。是他第一次不需要付出,就能收到东西的地方。

  真好。

  公冶正忽而露出一抹孩童才有的稚嫩笑容,被嬷嬷带着离开了。

  而身后,茫然的焦氏对上刘昊的眼,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有一条道。

  焦氏落水的消息无声无息,莫惊春还是在数日后才知道此事。

  无他,毕竟是宗正寺。

  尽管焦氏的存档已经全部消除,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会通知宗正寺的。

  莫惊春心里一个咯噔,大致猜到了可能。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最要紧的是伴随着焦氏去世,正始帝的后宫当真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空荡荡的恐慌感让不少朝臣选择了催促,尤其是魏王。

  莫惊春:“……”

  这位老王爷真是胆大。

  当日在皇宫被陛下威胁了一通后,再过了几日,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德高望重”的几人之一,频繁参与审问的事务,结果如今又开始催促陛下纳妃。

  有了魏王带头,其他的朝臣更是热情洋溢,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充斥着红火的气氛。

  许是正始帝冷静下来后,对当时的魏王有些歉意,平时往往会发脾气的陛下忍了下来,但他忍了魏王,却没忍别的朝臣,全都阴阳怪气嘲讽了一遍。

  而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莫惊春还是跟秦王见面了。

  私下。

  因为秦王要死了。

  就算太医院的太医再是如何巧手,可是到了秦王这样的年纪,受了重伤再被频繁折腾,要活下来何其难?

  他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脓,即便正始帝并未限制太医的医治,可是枯萎的气息已经降临。

  薛青头疼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莫惊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万事小心。”

  莫惊春是从他眼底的红丝看得出来薛青的情绪。

  要撬开秦王的嘴,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倒是在他的侍官徐平河嘴里,还能隐约挖出来一点东西,可是秦王老谋深算,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为了确保能在秦王死前挖出来,薛青最终还是答应了。

  莫惊春笑了笑:“秦王再是如何,难道还能杀了我?”

  薛青瞪了他一眼,然后让人将莫惊春带了过去。

  秦王被关的地方有些阴冷,但是打扫还算干净,就是还没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是为了医治秦王身上的伤口,不得不挤开流脓,然后伤口再度崩裂的缘故,如此反复,即便再是优雅的人,都变得憔悴苍老。

  莫惊春慢慢地在秦王对面的椅子坐下。

  秦王正盘膝坐在床上。

  是的,他还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子。

  就连铁链也是没有的。

  秦王呵呵笑道:“薛青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死亡是无声无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东西。”他竟然是主动搭话,全然没有之前的冷漠。

  莫惊春看着秦王的模样,平静地说道:“他耗不过去,您却耗得过去。您并不怕死。”

  或者说,死亡才是他所期待的结局。

  秦王缓慢抬头,借着窗外有些昏暗的月色,浑浊的眼球打量着莫惊春,“那一夜,出现在南华门的人,是你。”

  他的语气淡定,毫无回旋的余地。

  莫惊春没有回答。

  秦王也不恼怒,他平静苍老的嗓音在牢房内响起来,“熔浆本就存在,即便冬日下多少场雪,也是无用。就跟人越是压抑,便越要爆发,是同样的道理。莫惊春,你说是也不是?”

  莫惊春:“秦王言重了,臣倒是觉得,人定胜天。”

  “天?”秦王古怪沙哑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人定胜天?

  “这是多么荒谬可笑的话。”

  他笑得连身子都在颤抖,“如果人真的可以如愿的话,那本王就不会到今日这般地步。”

  他的声音里透着古怪的韵味。

  莫惊春准确地看向秦王的眼,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些,“秦王憎恨的怕不是天,而是您所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却做到了。”

  同样是生来“不同”,境遇却是更不相同。

  “胡言!”秦王的声音是撕裂般的嘶哑,“‘做到’?如果不是先帝,如今朝野怎么会走上这条疯狂的道路?”

  “就凭陛下能让先帝做到这步,而您不能。”莫惊春笑了笑,“臣觉得,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而您只不过是没这样的好运,遇到永宁帝这样的父亲罢了。

  莫惊春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赤|裸裸地嘲讽着这点。

  就在莫惊春以为秦王要发怒之时,他又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你说得不错,本王确实不如陛下好运,同样是生而残缺,他好歹人模人样,本王却是一双废腿,就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秦王冰冷浑浊的视线死死扎在莫惊春身上,就如同一道道冷箭,“可谁知道呢?莫惊春,你不会不知道,如今清河在发生什么事吧?”

  莫惊春猛地看向秦王。

  他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秦王桀桀怪笑出声,花白的头发垂落下来,正压在身前,“就算先帝让他登上皇位又如何?那残暴阴鸷的本性,再是掩饰,也是无用。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百姓天下,都必定会承担他带来的苦痛。

  “而你,莫惊春,正是公冶启的帮凶!”

  莫惊春面不改色,仿佛他不晓得秦王说出来的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秦王累极,闭上了嘴。然后莫惊春才说道:“您知道,京城今年的粥厂开了吗?”

  秦王微眯双眼,这事他还是知道的。

  “你以为这便能说明陛下爱民如子?可笑!”做戏的事情,谁又不会呢?皇家的人,怕是从骨髓里,便知道如何靠着伪装活得更好。

  莫惊春温和地笑了,“今年工部预计本会冻死数百人,在开了粥厂施粥后,再到昨日统计,却是无一人伤亡。再算上京城左近的数量,便是上千人。”

  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继续说道。

  尽管这前后的话题截然不同,莫惊春却说得淡定。

  “若是能如陛下所愿,世家南渡,就能在短短十数年的时间改变南北隔阂的问题。北人读书,南人蛮夷这样的观点也能逐渐改变。再则打乱了世家的根基,击溃他们的联合,搅和诸王和世家的默契,等这短暂的阵痛过去后,余下的便是百年大计。”

  莫惊春不赞同的从来是正始帝的手段,却不是他的目的。

  “暴君所为肆无忌惮,可陛下所为,一心一意,为的却是苍生未来。秦王所说的,怕不是自己的臆想。”

  不管是施粥,还是清河的事情,正始帝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就算是伪装,是虚假,又如何?

  论迹不论心。

  莫惊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漫不经意地说道:“原本以为秦王特地要臣来,是有要事要说。却没想到是这些絮絮叨叨的废话,还请秦王原谅则个,恕臣先行离开。”话到最后,居然也听出来几分嘲讽。

  就在莫惊春打算离开的时候,坐在身后的秦王突然扯着嗓子说道。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莫惊春,你不过就是个雌伏的佞幸侍君——”

  秦王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噗呲”一声,像是什么利器穿透的声音响起,莫惊春猛地转过身去,正听到秦王的惨叫声起。

  就见他抱着膝盖在床上打滚,正是有一凶残的铁杵从床下窜起来,一下子扎穿了他的膝盖。

  莫惊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听到一个古怪的声响。

  他猛地向右边看去,正是一个霍然洞开的石墙,隐约是暗门。

  正始帝不知在哪里站了多久,脸色甚是阴郁。

  莫惊春蹙眉:“陛下?”

  正始帝踱步出来,背着手看着秦王可怜惨叫的样子,也学着莫惊春的模样蹙眉,摇着头说道:“寡人还以为秦王特特要夫子过来,是有什么高见呢?没想到说的还是那些三板斧的老话,他难道是想着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想要劝说夫子离开寡人身边……这不能够呀,老东西看起来可没那么良善。”

  最开始那几句话还能算是尊敬,愈到后面,便愈发显得刻薄。

  莫惊春:“……陛下,您怎么会在这?”

  正始帝理所当然地说道:“寡人从一开始就在这。”

  这可是偷听。

  但一想到陛下也不是第一回了,莫惊春心里又有一种扭曲的淡定。

  莫惊春无语地转过头去,走到秦王的身边,本来是想着查看伤口,却被正始帝猛地抓住肩膀往后拖去,人被陛下猛地拽到身后不谈,帝王还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眼秦王现在的模样,又转头看了看莫惊春,忽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要是夫子真如他这老东西说的一样,能够撒娇耍性就好了,寡人可是期待了许久。”

  更疯狂一点,更肆意一点,就如同刚才嘲讽秦王那样,更加恣意张狂,将世间俗世全部都踩在脚下。

  如此一来……

  正始帝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又不是莫惊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王突然在身后低低笑了起来,尽管他的笑声异常诡异,却透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莫名。

  “重要的不是太后,而是莫惊春。”秦王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眼里是狂热的光芒。

  莫惊春微微皱眉,他觉得秦王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可是秦王的笑声却没有停下来,反而越笑越是张狂,越笑越是疯癫。

  “你果然是疯了。”秦王像是明白了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本就是没心没肝的野兽,就算有了莫惊春,你又能坚持多久?”

  “要么你疯,要么他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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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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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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