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_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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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老太医的脸色发沉,莫惊春的伤势并不好办。如果生扯出来,甚至会牵连到肩骨,只能循着纹理切开皮肉,再将短箭拔|出|来。

  西街的大夫已经给莫惊春撒过止血的药粉,可是检查的时候,血水又开始流下来,疼得莫惊春脸色苍白。

  他的额头沁着薄汗,忍得额头青筋乱跳,但他还惦记着暗十五,侧过头去跟老太医说话,“外头还有……”

  他有气无力,话还没说完,老太医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莫惊春的话,“他那边已经有陈御医去看了,而且他的伤势都在背上,都未伤及骨头。虽是重伤,却是比您处理起来要简单得多。”

  莫惊春心下稍安,这才闭了闭眼。

  但下一瞬,他又猛地睁开,眼神在围着的医者外逡巡了一下,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许伯衡,薛成,黄正合等人,也看到了一脸阴鸷的正始帝。

  在看到陛下还在时,莫惊春显然松了口气。

  若是陛下一时气急,那可不知会发生何事?

  老太医一边检查莫惊春的伤口,一边跟他唠嗑,“您今日去西街,可是又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莫惊春:“带桃娘去走走。”

  现下莫惊春看着昏昏欲睡,这睡过去能不能醒过来可就两说,老太医便只能引着他说话。

  “老臣听说,这一次还有西街的店家街坊施以援手?呵呵,宗正卿倒也没白去。”

  老太医知道莫惊春一直都是那里的常客。

  “确是如此,若非有他们,倒是还要再一番纠缠。”

  莫惊春缓缓说道,有气无力。

  暗卫跟在莫惊春的身边虽可保护,然他们出手也要顾忌到周边的人。

  趁乱出手,才在众人掩饰下将那些打手压制。

  “你身上这箭矢,看起来别有不同。”老太医已经让人去清洗刀具,然后再用火烤,而莫惊春这边,正躺在床上敞开衣裳,不断用清水洗伤口,让创面变得干净,“待会需得先行切开皮肉,才可以将里面的箭头挖出来。”

  莫惊春苦笑,唇色苍白得很,“您可以直接动手。”

  老太医悠悠地说道:“那可不成,若是有传说中的麻沸散,那说不得还能好些,可如今,却是需要您保持清醒。”

  老太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莫惊春说话,其实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伤口清洗干净,将创面露了出来。从创面来看,其实并不算大,只是绽开的皮肉下鼓鼓囊囊,像是在里面纠起了一小块。

  老太医不是那等犹豫的人,在确定了大小跟里面的形状后,他将一块白布递给莫惊春,让他咬住,然后就拿着温热的小刀朝着莫惊春的肩头比划。

  莫惊春闭了闭眼,不过片刻,皮肉被切开的剧痛猛地冲上头,他的身体不自觉挣动了一下,然后又强制按捺下来。

  嗖嗖凉意在此刻爬上莫惊春的五脏六腑,伴随着撕开的剧痛猛地贯穿到四肢,他的左手在内侧猛地攥紧了床褥,几乎拧得要撕开。

  嘴里的白布卷咬得死紧,莫惊春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闷哼了一声,在那之后就再无动静,只是紧闭眼硬挺着,这让几个在这里坐等的老臣倒也刮目相看。

  这份毅力和忍耐,却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那一盆盆挪出去的血水,刺目得很。

  咔哒——

  铁器浸落在木盆里的声音,老太医的额头满是汗珠,却是眼睛眨也不眨,将莫惊春的伤口清洗干净后,又立刻上了药,再飞针走线,将裸露的皮肉给缝到一起,然后重新上药,再包扎起来。

  黄正合在老太医刚拿针扎进去的时候就下意识“啊”了一声,神色古怪地站在那里,“这是……绣花针?”

  他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然后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猛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正始帝。

  许伯衡平静地说道:“听说在战场上,有些士兵受伤伤口太大,当地的军医便用针线将伤口缝起来,恢复的速度反倒是更快。只是这样的办法在缝好伤口后,还得再将丝线活生生拆开,要再熬一次皮肉之苦。”

  薛成听得有点牙软,皮肉被缝好,再愈合后又要生扯出来,想想都是生疼。

  在取出异物,缝好伤口后,莫惊春的脸色苍白得像鬼,手指痉挛到无力,已经虚弱地垂在身旁。

  正始帝缓步走来,老太医则是起身去开药方。

  直到陛下坐下,莫惊春这才慢慢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正始帝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

  他顿了顿,“……是虚怀王府上的郡主?”

  一时间,莫惊春却是说出了这句话。

  正始帝:“夫子倒还有闲心去想这些?”

  夫子挨过疗伤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这语气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让莫惊春忍不住想笑,但是那闷闷的笑声还未起,便先被疼痛扯得说不出话来,“……臣只是觉得,这短箭,非是虚怀王所能有的。”他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其实强撑到现在,已经用尽了莫惊春全部的力气。

  正始帝握住莫惊春受伤的那半边的胳膊。

  那手掌压根无力反握住陛下,却是竭力地在帝王的手掌心抠了抠。

  痒痒的。

  莫惊春在昏睡过去前,低低说了一声,“我没事……”那声音又轻又软,若不是正始帝全神贯注,怕是也听不到这细碎的语句。

  而后莫惊春便是眼前一黑,再也看不清楚一切,失去了意识。

  正始帝坐看昏睡过去的莫惊春,却是坐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将胳膊轻轻挪到床上放着,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还等在身后的几个老臣。

  这些老臣今日聚集在贤英殿,原本是为了秦王的事情。

  可是秦王的事情还未商讨完,便有刘昊猛地闯入殿内,“陛下,西街暴动。”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西街是哪里。

  这是他们从来不会涉足到的地方。

  可陛下却是脸色大变,猛然起身,一道道命令从口中发出。

  从莫惊春到贤英殿,再到陛下派人围住虚怀王府,京城戒严整三日……都是雷霆万钧,不容质疑。

  直到此刻正始帝从莫惊春的床边起身,许伯衡才轻声说道:“陛下,子卿昏迷前说的那句话,却是不错。他所中的箭矢,看着小巧玲|珑,却是有着极大的杀伤力。老臣以为,这怕是有人在私下锻造新式兵器。”

  许伯衡此话一出,薛成的脸色难看了些,“必须要将那东西完整地找回来。”

  黄正合蹙眉说道:“眼下人和东西,应当都在京兆府。得快些。”

  京兆府尹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在还不确定事态严重之前,他是真可能做出放人回家,只派着官兵看管的可能。

  依着虚怀王那样的性格,说不得东西没了,人也没了。

  他既然如此喜新厌旧,那再是喜欢的儿女,也不过是这短短数年的宠爱,怎可能还有别的偏宠?如今这女儿却引起了这样的麻烦,怕是那郡主刚回了王府,人就没了,而那虚怀王还会拿这事情来邀宠。

  许伯衡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要紧,方才德百刚刚回禀,子卿在入宫前,已经派人去了一趟京兆府,如今京兆府正按例扣住了孔秀郡主,便是虚怀王亲自派人也是无用。”

  薛成赞叹地说道:“看来,莫侯爷倒是预见到了这点。”

  黄正合的脸色却有点不好看,方才莫惊春在救伤的时候,其实外间一直源源不断有人来回禀,所以,虚怀王府被封的消息,这些老臣也都收到了。

  可是远在陛下的宿卫抵|达前,莫飞河却已经亲自带人包围了王府,这种逾距的举动,如何不让这些老臣紧绷?

  便听到兵部尚书说道:“陛下,尽管莫老将军所做之事,乃是事出有因。可是他冒然包围了王府,却是不妥!”

  黄正合也说道:“臣知道老将军心中急切,担忧宗正卿的安全,可是再如何,也不能做出这般举动,不然,朝中不稳。”

  这些老臣的担忧并无不妥。

  莫飞河带着府上亲兵围住了虚怀王府,尽管是因为莫惊春受伤一事,可是这样的举动,却也会让朝廷怀疑起莫飞河对士兵的掌控未免太过到位。

  这些亲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京城的?莫飞河是不是对圣上有不臣之心?为何他能那么快收到莫惊春出事的消息?

  如此种种的猜忌,也是正常。

  正始帝冷冷地说道:“是寡人让他去的。”陛下这话,当即就让其他人闭嘴,无话再说。

  这外面的纷扰,倒是与莫惊春一概无关。

  他这一睡,就直接睡了两日。

  期间高烧不退,老太医开了两回重药,才将莫惊春又拉了回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叫何求的內侍在给莫惊春换巾子,一看他睁开了眼,当即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叫人,“德爷爷,德爷爷——”

  莫惊春茫然地眨了眨眼,爷爷?

  德百这么年轻,居然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爷爷吗?

  莫惊春倦倦垂下眼,还未等德百跟着那何求一起进来,他又睡着了,压根不知掀起的惊涛骇浪。

  再一次醒来时,莫惊春清醒得多。

  他勉力查看了周围,这才认得出来这里还是在贤英殿内。

  贤英殿内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看起来软绵至极,午后的暖阳正从窗外打进来,明媚异常。在地上打出一格格分隔开的暖影,让人看着春|色拂来,便忍不住想步入春|光里。

  莫惊春缓了好一会,才留意到他四肢酸软,身体僵硬。

  头其实痛得很,像是有人攥着他的发根用力往墙上撞了好几下,眼前眩晕一片,微闭着眼睛休息了许久,才能再重新看东西。

  莫惊春想起来他在昏迷前的事情。

  略略动了动肩膀,发闷的痛苦刺得他微蹙眉头,但是再痛,都没有那日的剧痛来得煎熬。

  他略忍了忍,但痛可以忍,可口渴却是忍不得。

  莫惊春渴得就像是在烈日下走了三天三夜,难受得很。他试图起身,却是软得连动作都起不来,只能痴痴地看着桌上摆着的茶壶。

  正始帝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莫惊春呆呆望着茶壶的模样。

  实在望眼欲穿。

  即便帝王心中焦虑暴躁,看到莫惊春如此鲜活的样子,却一下子抚平了心中的情绪,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倒了水,然后又走到莫惊春的身旁坐下。

  “渴吗?”

  正始帝清冷地说道。

  莫惊春便乖乖地点头。

  不渴才奇怪。

  莫惊春已经昏迷了三四日,若不是中间有一日,內侍何求坚持莫惊春已经醒过一次,而后老太医诊脉,也确定了莫惊春的脉象比之前还要活跃的话……

  这漫长等待的数日,正始帝怕是要先发疯。

  正始帝没有将莫惊春扶起来,他知道眼下高烧刚退的夫子压根没有这样的力气,他取了干净的帕子浸湿了一角,然后擦拭着莫惊春干燥的唇|瓣。

  莫惊春饥|渴地舔了舔,然后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正始帝。

  刚才那一点点凉意压根不够。

  正始帝自己吃了一大口。

  莫惊春:“……”

  好气。

  心里的腹诽还未结束,正始帝便俯下|身来,微抬起莫惊春的下颚,吻住唇|瓣。唇舌被灵巧地分开,可分开的同时,那清凉的液|体也滑入了莫惊春的唇舌里。他本就渴得要命,也顾不得这究竟是多奇怪不雅的法子,竭力地舔舐着嘴里另一根不属于的舌头,仿佛要刮走所有残存的液|体。

  正始帝任由着莫惊春如同饥|渴小兽那样的舔舐,然后在他还要得寸进尺的时候捏住了他的嘴巴,强行止住了他的动作,再慢悠悠地吃下一大口,俯下|身来,与莫惊春唇舌相依。

  莫惊春恍惚有种自己真是被喂养的小兽的错觉。

  但如是三次,在莫惊春刚刚解渴时,正始帝便停下动作,不肯莫惊春再吃下去。

  莫惊春犹是不足,还想再继续吃水,却是被陛下按住。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刚刚醒来,还是要留些力气,吃点实在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陛下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莫惊春当即觉得自己的肚中烧得慌,就像是几天几夜没吃过东西一样。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臣昏迷了多久?”

  莫惊春的唇舌刚被正始帝蹂|躏过,淡白的色彩褪|去,变得鲜红异常,下唇还有点肿。

  那是莫惊春不听话还要再吃的时候,被正始帝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权当是小小的警告,让莫惊春不许贪多。

  “四日半。”

  正始帝平静地说道。

  莫惊春微怔,他却是没想到会这么久。

  肩上的伤势看起来虽然严重,可是在他看来,也只是中了一箭,可他既是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那暗十五?

  “他早就醒了。”正始帝冷冰冰地说道,“你这里箭矢本就卡进骨头里,为了弄出来,老太医花费了太多时间,所以后来失血过多,到你醒来,你足足发烧了三日有余。”还是昨日才稍稍退下,却是一直发热,直到现在,莫惊春软绵绵的掌心一捏,还是高于常人的温度。

  高烧三日不休,这对一个成人来说,也是极难的关卡。

  怨不得他中途醒来的那一次,何求连滚带爬出去,怕不是高兴过头了。

  莫惊春其实还很累,醒来没多久,被正始帝扶着吃了粥,又躺回去歇息。他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直到两日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而此时,莫惊春已经入宫整整七日。

  老太医给他把脉,脸上的担忧总算褪|去,叹息着说道:“总算是大好。”这说的可不是莫惊春已经恢复,而是他总算从阎王殿被抢回来了。

  莫惊春唇色淡白,轻笑着说道:“多谢老太医救我一命。”

  老太医看着宗正卿这病弱的模样,无奈地说道:“您这是无端灾祸,要是再不醒的话,不只是陛下,怕是连莫老将军,也要忍不住了。”

  莫惊春微讶,父亲回来了?

  他这几日高烧浑浑噩噩,压根不知外面的情况,经过老太医这话,猛地想起如今的情形,这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老太医:“莫老将军在知道宗正卿出事后,就带人围了虚怀王府,就连陛下的宿卫都慢了一步。然后直到今日,陛下都不许虚怀王府的人出入。”

  莫惊春捂着肩膀的伤口,缓缓坐起身来。

  “那郡主……”

  “孔秀郡主被关在天牢。”

  莫惊春微讶,天牢却不是京兆府所能负责的范围了。

  老太医不紧不慢地说道:“宗正卿,您的家中皆是军伍出身,自然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军中才有,民间却是不能持有的东西。譬如之前击中您的器具,那必定是一种新式兵器,虽不知怎么落到了孔秀郡主的手中,可是这样的东西,必定是私人不可持有。而孔秀郡主怕是在虚怀王封地上肆无忌惮惯了,也将这东西带到京城中来……”

  他呵呵笑了两声,却没多少笑意,淡淡说道:“携带不可持有的军中弓|弩,袭击朝廷命官,掳掠百姓,伤及无辜……即便她是郡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现在虚怀王,也是自身难保。”

  莫惊春舔了舔唇,他高烧了数日,唇|瓣干得很,有点起皮。

  刺痛的感觉让莫惊春回过神来,叹息着说道:“孔秀郡主如此肆无忌惮,虽我侥幸活下来,可是当初那些被她看中的人,却都是无辜可怜的百姓。”

  若是将人命当做玩具,这样的人再是漂亮美丽,却也是全无人性。

  可是莫惊春知道,若不是碰到他,今日的事情即便上报给京兆府,也只得悄无声息地压下来。

  因为孔秀郡主的身份。

  再想到现在还爬不起来的暗十五,莫惊春便眼神微沉。

  暗十五中箭比他还多,好在没伤及骨头,要取开的时候亦是简单了些。可是老太医能够在莫惊春的箭矢还未拔|出|来前,就已经知道箭矢的情况,必定是已经有实物在手。

  可那时候弓|弩还在郡主的手中,还有哪里来的实物?

  只能是从暗十五身上来。

  暗十五那时候还醒着,在发觉给他治病的陈御医无从下手的时候,便让御医先拔|出|来一支再看情况……

  不必想象,都知道那时候的惨况。

  莫惊春淡淡说道:“父亲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也不会莽撞行事。而且这些郡王,怕是山高皇帝远的日子过得太久,已经不知收敛是什么意思了。”

  不管是世子还是郡主,这种暴戾的行径,宗正寺一年中总是会接到几次。

  这还是由着王府长史报上来的消息,更多是被掩藏在无人知道处,压根不会上达天听。孔秀郡主在天子脚下都这么肆无忌惮,那便说明,他们在封地上的行径只会更加残暴。

  他捂着伤口闷哼了一声,又看向老太医,“这伤势,可是还得再养些时日?”

  老太医冷哼了一声,“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的事情,那箭矢太过靠近你的肩骨,你这三个月内都得小心注意些。”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却是不假。

  莫惊春苦笑了一声,揉着额头说道:“陛下呢?”

  他昏迷了七日,而且一直都在皇宫内,肯定会惹来非议。

  老太医:“还在御书房,不过,陛下这些时日,心情可不算好。”

  ……那可完全连“不好”都难以形容。

  实际上,这一次御书房内的朝臣,是为了一事前来。

  也正是虚怀王的事情。

  虚怀王府被封闭七日,却是快到弹尽粮绝的时候。

  如果是常年在京城居住的人家,或许还会贮藏些陈酿或是置放得长久的食物,可是虚怀王是从封地赶来,在京内王府落脚,也因着这不是自己惯常待的地方,每日吃食多是让人采买。

  他要吃的东西最是新鲜,放过两个时辰便不合口味。

  如此,虚怀王府内的采买,是得每日都出去至少一趟,才能够满足虚怀王的吃食需求。

  可如今,他们却是被封闭了整整七日的时间。

  王府上能够吃的东西,已经被消耗殆尽,王府早在两三日前,就已经派人出来跟宿卫解释,可是那些宿卫却是冰冷无情,权当是没听到,压根没有上报。

  还得是清晨有朝臣上朝,从虚怀王府门前的那条路经过,这才听到了虚怀王府内的哭嚎。

  这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些年,京中也不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封锁,不至于连王府内的采买都不许进出,正常的吃食虽然不一定能够满足,可好歹能够填饱肚子。

  可陛下的宿卫却是不许虚怀王府的采买进出……

  这是要活生生饿死他们啊!

  老太医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猜测,但是在莫惊春面前他什么都没说。

  可是老太医不说,难道莫惊春自己猜不出来吗?

  正始帝的手段向来狠厉,他昏迷数日,就连父亲的举动都显得出格,那陛下……

  莫惊春神色苍白地坐在床边,德百正在张罗着膳食。

  他眼下吃喝的东西,都必须经过老太医拟定后才能确定下来,不能随便吃喝。而贤英殿这里的小厨房本来是偶尔为了在这里办事的阁老准备,只能做简单的膳食,正始帝便从御膳房调了人过来,短短时日就将贤英殿的小厨房弄得焕然一新。

  德百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傅,可是不合口味?”

  莫惊春身上伤痛难忍,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看着德百担忧的模样,他勉强自己吃了几口,然后说道:“暗十五呢?”

  德百问过老太医后,确定莫惊春眼下可以走动,这才扶着莫惊春出殿。

  暗十五养伤的地方在后殿,莫惊春被扶进去的时候,床上躺着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

  屋内仍然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床边正搭着换下来的衣服,上面全是血红。伤口尽管被缝合,可是微有动作,还是容易崩裂。

  那人一见莫惊春进来,当即就想跪下行礼,但是给莫惊春拦住了。

  “快快躺下,该是我谢你才是。”

  如果不是暗十五舍命相救,莫惊春都未必能活下来。

  暗十五相貌普通,即便丢到人群中,都未必能够记得住他的模样。

  尽管他中箭比莫惊春要多,可实际上昨日他就能够下床走动,这身体恢复的速度可比莫惊春要快多了。

  莫惊春亲眼确认过暗十五的情况,这才心下稍安。

  德百说道:“您不必担心,陛下一直都是紧着人照顾这边的。”

  莫惊春是个护短的,如果暗十五是因为莫惊春而死,那夫子怕是要一直惦记着暗十五。

  莫惊春走在宫道上,神色稍显苍白,淡淡说道:“如今我醒来,却是不好在宫里继续住下去了。”之前他被送到贤英殿的时候,莫惊春还有些担忧,可随着他在宫中昏迷了这么多日,呆在贤英殿却是比长乐宫要好上太多。

  莫惊春的伤势太重,不宜挪动,这才让他在贤英殿住了这些时日。这么久的时间,是住在贤英殿,还是住在长乐宫,这其中的差距甚广。

  德百苦笑着说道:“您就别为难奴婢,这一回您受了重伤,陛下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火。”

  莫惊春好笑地说道:“怎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埋汰陛下。”

  德百机灵地左右看看,无奈地说道:“奴婢岂敢?不过眼下那孔秀郡主还关在天牢内,虚怀王府也没有动静,这么大的事情,陛下却一直压到现在。奴婢心里也有点惶恐。”

  莫惊春微蹙眉头,德百的话确实不错。

  正始帝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莫惊春曾还担心等他醒来后该是如何,却没想到这样风平浪静,却也是另外一种隐秘的担忧。

  等莫惊春回到殿内,却是发现,陛下已经在内。

  “陛下。”莫惊春轻声说道,人刚跨进去,正始帝便走到他跟前,那眼底淡淡的怒意让莫惊春微愣。

  “夫子伤势未愈,怎可四处乱跑?”

  莫惊春:“只是出去走走,这几日都躺得疲乏。”

  前几日莫惊春确实凶险,但是一旦恢复过来,这精神头却也足够,身上的伤势虽然严重,但伤在身上,却不在脚下,倒也不妨碍走动。

  正始帝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不算严重。

  莫惊春看着陛下的模样,想起德百的话,心里却也是有点担忧。

  “陛下,老太医已经说过,我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只是已经熬了过去,余下便不算严重。”莫惊春一边说,一边引着正始帝在座椅上坐下,“您莫要担忧。”

  他的手指按在正始帝的眉间,将那皱痕抚平。

  正始帝默不作声地将莫惊春给抱起来,然后放在床榻上,“薛青已经审问过孔秀。”

  这突然一句话,将莫惊春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正始帝让莫惊春躺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将被褥盖在他身上,淡淡说道:“孔秀供述,那弓|弩是虚怀王给她的。”

  莫惊春微蹙眉头,“可是虚怀王……不应该有这份能耐。”

  这些年,莫惊春对宗亲的情况算不得最清楚的人,但也势必比其他人要明白内情。如果说其他王爷的做派有可能在伪装,可唯独虚怀王必然不是。

  他确实是个孬种废物。

  “东西是怎么到他手上确实得再查一查,不过孔秀倒是供出来她曾经害过的人数。”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也不多,她毕竟是两年前才得到虚怀王宠爱,每次玩腻了才会再换下一个,这些年也应当祸害了百来人。”

  这单单只是她在玩弄一事上的人命,至于随手虐杀的更是数不胜数。

  孔秀自然是记不得她害死过的人,但是她身边的侍从记得。

  薛青没有对孔秀动刑,可是其他人却是半点都没留情。

  莫惊春:“陛下打算怎么做?”

  正始帝低头看着莫惊春,“是夫子打算怎么做?”

  莫惊春:“……秉公处理。”

  这四个字,对那些无辜冤死的百姓来说何其难,即便他们上告到官府,却依旧无人能够为其伸冤。

  “好。”

  正始帝平静地说道:“一般来说,皇室中人犯事,总是会赦免一二,或是再换轻微的刑罚。若是秉公处理,应当是车裂。”

  莫惊春疲倦地说道:“她说上一个被抛尸的人,被丢在乱葬岗了。”

  正始帝卷着莫惊春的头发,不疾不徐地说道:“派人去了,倒是还有口气,给救回来了。”

  莫惊春心中一松,轻声说道:“陛下,臣知道有些事情,若是亲手处置,更为痛快。但是孔秀郡主的事情,牵连到的百姓甚多,臣有一言,还望陛下能听从。”

  正始帝沉沉地看向莫惊春的眼底,“夫子不觉得寡人的手段太过残暴?”

  “确实是残暴。”莫惊春扣住陛下的手指,淡淡说道,“陛下心中确实有恶,有时候也露于言行。可是陛下再是如何,却从来都没像孔秀郡主这样……不是吗?”

  莫惊春无法赞同正始帝的某些言行,却从不认为陛下无可救药。

  如孔秀郡主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无药可救。

  莫惊春:“臣只是觉得,那些被害的家人,或许也想亲眼看到她的下场。”

  公道公道,迟来的公道不能做数,却也能聊以慰藉。

  正始帝看着莫惊春有些倦怠的模样,平静地说了声好。

  莫惊春便笑了,“多谢陛下。”

  他知道要正始帝忍下,确实是难事,可唯独此事,是莫惊春在听到孔秀的罪行时,最想做的事情。

  正始帝看着夫子捉着他的手指晃了晃,然后神情逐渐倦怠下来。

  大手盖住了莫惊春的眼,“睡吧。”

  莫惊春挣扎了一会,还是睡着了。

  正始帝注视着莫惊春,他的眼神阴沉恐怖到了极致,只是在莫惊春醒来的时候,并未显露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动孔秀。

  因为莫惊春在入宫前,派人持着他的印章去了京兆府,从暗十三那句简短的话里,正始帝猜得出来莫惊春的念想是什么。

  孔秀残害的人更有家人朋友,却是无能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公道。

  这对他们来说无比沉重,却是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

  莫惊春想为他们讨回这个公道。

  即便这公道,来得太迟。

  莫惊春总是猜得出来正始帝所想,可正始帝又怎么猜不出莫惊春的想法?

  正是为此,正始帝到今日都没有动孔秀。

  可不动,不是不怒。

  正是因为暴戾无处发泄,整个虚怀王府也遭了殃。

  正始帝还在卷着莫惊春的头发,他这些时日一直卧榻在床,那墨发也未束起,正散落在枕边床榻,循着帝王的动作而卷成大卷,或者卷成小卷。

  在莫惊春身旁,正始帝的怒意已然蛰伏下来。

  可这阴郁的暴怒,却不单单因为虚怀王和孔秀,更是因为莫惊春。

  莫惊春从受伤后,惦记过为他负伤的暗十五,担心过家中的桃娘和莫飞河,思虑过正始帝的情绪,也想过他在宫中处境如何,更是从昏迷前就试图为那些惨死的百姓讨回公道,让他们能够亲眼看到首恶孔秀伏诛……

  莫惊春思考了那么多,忧虑了这般多,仿佛他这一次受伤真真是意外,又像是他当真没有半点脾气,完全不因为孔秀的事情而生气……不,莫惊春还是愤怒的。

  他为暗十五的受伤,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愤怒。

  却独独没有自己。

  正始帝稍用力地扯了扯莫惊春的一小戳头发,即便他在昏睡时,也忍不住露出微微痛楚的表情。帝王松开手指,自言自语地说道:“寡人不信夫子没有爱恨……”

  至少,莫惊春对他有情。

  可为何不恨?

  正始帝的脸色一瞬间扭曲阴鸷,奇异的眼神打量着沉睡的莫惊春,眼底仿佛浸泡着偏执的毒液。若是旁人,正始帝怕要斥其不争,可落在莫惊春身上,他却只感觉莫名的心慌。

  恶者,总是比好人活得更畅快些。

  可偏生莫惊春所想的,所走的路,从来都是不偏不倚。

  以至于有些时候,正始帝甚至有些畏惧。

  他闭了闭眼,仿佛耳边有无数金戈铁马声,尸山血海扭曲成诡谲的暗影,夜夜入梦。只是再是难熬,终究也不过幻影。

  莫惊春越是如此,正始帝便越是不能跨过去。

  正始帝重新睁开眼,仿佛那片阴郁的黑暗正栖息在眼前。

  帝王久久凝视着那晦涩浓郁的暗色。

  他无声地说道:“……他不在那。”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低头,凝视着莫惊春被他卷得一塌糊涂的墨发。

  他在这。

  顷刻,正始帝抬脚出了殿门,冰冷着脸说道:“去虚怀王府。”

  刘昊:“喏!”

  对于帝王来说,这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如今的虚怀王府,被无数的宿卫包围起来,却是连鸟雀也无声。

  正始帝踏入虚怀王府时,门房踉跄地跪倒在地上,他却视若无物地看了过去,踩过有些凋零的庭院,漫不经心地说道:“虚怀王呢?”

  他的声音平静,可是跪倒在身前的人却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在害怕。

  正始帝微微挑眉,看向门房身后的王府,像是在感觉这个无声寂静的王府,良久,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奇的微笑:“既然虚怀王不出来,那刘昊,你去将他请出来罢。”

  刘昊立刻带人入内,不多时,他面无表情地步了出来。

  在他身后,有三四个人拖着一个胖子,正瑟缩着,哆嗦着。

  而他的嘴边,正满是血红。

  ……像极了人血。

  饿疯了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正始帝露出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人跟牲畜,也没什么不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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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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