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宋清明当天下午就出院了，可是唐意反复发烧，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才获准出院，附带一份全身体检报告。
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各种在合格边缘反复横跳的指标看得唐意眼角微抽，默默把补充营养和锻炼身体提上日程。
当然，最触目惊心的是住院清单费用那一栏的金额。
这家医院是晴川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唐意住的是svip病房，两天的住院费快赶上icu了。
唐意盘点了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
奖学金要第一学期期末才能拿到，暂时指望不上。
福利院每个月一号会把当月的抚养费打进银行卡里，不多，只有八百块。
兰英高一和高二学生不住校，小唐意在城中村租了房子，每个月房租四百，也就是说，八百块抚养费还得扣去四百块的房租，剩下的才是她可以支配的钱。
这点钱连住院费的零头都抵不上！
唐意默默把锻炼身体和补充营养的优先级往后挪，在前面加上一项：赚钱！
“请问……”唐意对护士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你们医院有住院费贷款政策吗？”
护士小姐姐并没有因为唐意的穷酸露出任何异样，笑容依旧温柔，“唐小姐放心，您的住院费宋先生已经结清了。”
她说着，递过来一个没有logo的纸袋子，“这里面是您入院时穿的衣服，已经帮您洗好烘干了，只是扣子我们没有备用的，得麻烦您回家以后自己缝补了。”
听听，不愧是SVIP病房的护士，说话真好听。
“谢谢。”
唐意接过袋子，发出贫穷的叹息，没有扣子的话，只能继续内衣外穿了。
伸手一掏，唐意脸上浮现一丝惊讶。袋子里面除了她的校服之外，还有一条蓝灰色纯棉长袖连衣裙，吊牌已经剪掉，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
“这是……”唐意疑问地看向护士。
“这是宋先生留下来的，应该是特意为您准备的。”护士笑着说。
唐意翻了翻衣服，吊牌和商标都已经被剪掉了，衣服料子手感很柔软，可以想象上身之后有多舒服。
她在卫生间看过这具身体的外貌，五官和她自己前世高度相似，但是因为营养不良和疏于保养，皮肤粗糙，肤色暗淡，头发枯黄，瘦得皮包骨，委实算不上好看。
这条裙子恰恰是基础款式，不挑身材，颜色柔和，不挑肤色，很适合现在又黑又瘦的唐意。
这些心思细致周全到让唐意忍不住叹气：照片、住院费、还有这件看材质版型就知道不便宜的衣服……她欠了宋清明好多人情啊。
“护士姐姐，”唐意嘴甜道，“你知道宋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护士微微惊讶，“他不是你的同学吗？我们这边不能透露病人的信息哦。”
同学？唐意挑眉，小唐意的记忆中并没有宋清明这个人，不过护士没必要骗她。兰英学生那么多，小唐意又不擅长社交，大概真的是某个没见过面的校友吧，等开学了在学校里找找，找到了才能想办法把这些人情还上。
离开医院的时候正是清晨，初秋的风温暖而干燥，没有硝烟的天空湛蓝清澈，面前的道路宽敞干净，路旁银杏树叶在朝阳下泛出浅淡的碎金色，行人的脸上没有朝不保夕的惶惶不安，只有平和安宁。
空气中漂浮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桂花香，唐意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咧开嘴笑。
真是个美好的时代啊！
很快，这个美好的时代给了唐意现实一击——她没钱。
没钱打车，也没钱坐公交，钱包和书包一起落在教室里，她得先去把书包拿回来。
好在医院距离兰英国际高中不远，走路就可以过去。小唐意刚来晴川市不到一个月，记忆中没有太多路线相关信息，但是对唐意来说，在陌生的环境中迅速掌握道路和方位，已经成为她的生存本能。
现代的城市中，几乎随处可见地图，公交站台、旅游宣传栏……唐意很快就凭借众多零碎信息找到了学校。
兰英一共有东南西北四个校门，南门是正门，唐意摸到的是北门。
精致繁复的铁艺大门紧锁，传达室有保安在值班，看见唐意走过来，年过四十的保安大叔从传达室探出头来，“干嘛的？”
唐意走到窗口处，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声音清脆嘹亮，“叔叔好，我是高一（7）班的学生，放假前我书包落学校了，劳驾您给我开个门，我进去拿一下书包。”
保安上下打量她几眼，“你学生证呢？”
唐意微笑的弧度不变，“在书包里。”
保安大手一挥，“没学生证不能进去。”
唐意据理力争，“您让我进去把书包拿出来，不就有学生证了嘛？”
保安一步不退，“不行不行，放你进去，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是你担责任还是我担责任嘛。”
唐意脸上表情一秒切换，语气沉痛，“可我的作业还在书包里！不拿书包我怎么写作业，不写作业等开学了我拿什么给老师交差，老师一生气不让我上课怎么办？不上课就考不了好成绩，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叔叔，您不经意的一次拒绝，可能会毁了一个无辜学生的一生啊！”
“哟，说得这么严重，那你放假之前怎么不记得把书包带走？”保安大叔逻辑清晰地反驳。
唐意：……
“叔叔，我十分理解您的立场，也十分欣赏您尽职尽责的态度。”唐意改变策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您年纪，应该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吧？您想想，要是您的孩子把书包落下了，您是不是也希望有个像您一样正直善良又热情的人伸出援手呢？”
保安大叔被唐意吹了一通彩虹屁，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然而，他依然十分坚定地拒绝了，“我孩子要是把书包丢了，我先揍他一顿。”
唐意：……
行叭，颇有我们的同志坚定不移的风采！
唐意放弃游说这位有原则的保安大叔，摆摆手转身离开，她也不是非得走大门嘛。
绕到遇见宋清明的那处围墙下，她放下纸袋子，左右看了看，没人。
提气，助跑，上墙。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然后，差点和墙头上冒出来的黑影撞上。
有个人从里往外翻，恰好跟唐意同时冒出头来。
唐意反应快，攀着墙头侧身让开对方的头槌。对面却没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被突然出现的唐意吓了一跳，大吼一声“卧槽”，往后倒去。
唐意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拽回来摁在墙头，这才看清是个年纪和她现在的身体差不多大的男生。头发也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胶，刺猬似的支棱在头上，刚才他一头撞过来的时候唐意险些以为对方拿钉锤偷袭她。
“钉锤”欧阳桀稳住身子，抬头正要发火，就听到刚才差点把他撞下去的女生云淡风轻地说：“举手之劳，不用谢。”
欧阳桀：……
谁要谢你？！
一腔怒火被堵回去，他吸了口气重振旗鼓，正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见识一下他校霸欧阳桀的气势，对方就拍拍他肩膀，用哥俩好的语气说：“打个商量，你看刚才我救你一命，让你免遭脸着地的厄运，作为报答，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也不把你翻墙的事儿抖落出去，怎么样？”
欧阳桀：刚才谁说举手之劳不用谢的？
他冷笑一声，调整坐姿，让自己显得霸气一点，“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看清他的脸，唐意也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人的信息。
欧阳桀，晴川市乃至本省首富家的孩子，整个兰英国际高中食物链的顶端，贵族中的贵族，校园四王子之一。
想到“校园四王子”这个称呼，唐意忍不住尴尬得脚指头抠地。真就纳了闷儿了，这些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们，怎么爱搞这种封建糟粕！谴责，必须谴责！
唐意前世牺牲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看着墙头十几岁的少年就像在看小孩子。少年眉眼尚未张开，透着些稚嫩，脸上故作霸道的表情也显得可爱。
唐意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回应大概不在欧阳桀的预料范围内，他脸上的霸道表情恍惚了一瞬，随即又高高昂起头，语气挑衅，“我管你是谁，本大爷从来不认识无名之辈。”
唐意欣慰点头，“不认识就好，再见！”
说完，跳下墙头，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欧阳桀：……
好像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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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各种在合格边缘反复横跳的指标看得唐意眼角微抽，默默把补充营养和锻炼身体提上日程。
当然，最触目惊心的是住院清单费用那一栏的金额。
这家医院是晴川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唐意住的是svip病房，两天的住院费快赶上icu了。
唐意盘点了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
奖学金要第一学期期末才能拿到，暂时指望不上。
福利院每个月一号会把当月的抚养费打进银行卡里，不多，只有八百块。
兰英高一和高二学生不住校，小唐意在城中村租了房子，每个月房租四百，也就是说，八百块抚养费还得扣去四百块的房租，剩下的才是她可以支配的钱。
这点钱连住院费的零头都抵不上！
唐意默默把锻炼身体和补充营养的优先级往后挪，在前面加上一项：赚钱！
“请问……”唐意对护士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你们医院有住院费贷款政策吗？”
护士小姐姐并没有因为唐意的穷酸露出任何异样，笑容依旧温柔，“唐小姐放心，您的住院费宋先生已经结清了。”
她说着，递过来一个没有logo的纸袋子，“这里面是您入院时穿的衣服，已经帮您洗好烘干了，只是扣子我们没有备用的，得麻烦您回家以后自己缝补了。”
听听，不愧是SVIP病房的护士，说话真好听。
“谢谢。”
唐意接过袋子，发出贫穷的叹息，没有扣子的话，只能继续内衣外穿了。
伸手一掏，唐意脸上浮现一丝惊讶。袋子里面除了她的校服之外，还有一条蓝灰色纯棉长袖连衣裙，吊牌已经剪掉，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
“这是……”唐意疑问地看向护士。
“这是宋先生留下来的，应该是特意为您准备的。”护士笑着说。
唐意翻了翻衣服，吊牌和商标都已经被剪掉了，衣服料子手感很柔软，可以想象上身之后有多舒服。
她在卫生间看过这具身体的外貌，五官和她自己前世高度相似，但是因为营养不良和疏于保养，皮肤粗糙，肤色暗淡，头发枯黄，瘦得皮包骨，委实算不上好看。
这条裙子恰恰是基础款式，不挑身材，颜色柔和，不挑肤色，很适合现在又黑又瘦的唐意。
这些心思细致周全到让唐意忍不住叹气：照片、住院费、还有这件看材质版型就知道不便宜的衣服……她欠了宋清明好多人情啊。
“护士姐姐，”唐意嘴甜道，“你知道宋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护士微微惊讶，“他不是你的同学吗？我们这边不能透露病人的信息哦。”
同学？唐意挑眉，小唐意的记忆中并没有宋清明这个人，不过护士没必要骗她。兰英学生那么多，小唐意又不擅长社交，大概真的是某个没见过面的校友吧，等开学了在学校里找找，找到了才能想办法把这些人情还上。
离开医院的时候正是清晨，初秋的风温暖而干燥，没有硝烟的天空湛蓝清澈，面前的道路宽敞干净，路旁银杏树叶在朝阳下泛出浅淡的碎金色，行人的脸上没有朝不保夕的惶惶不安，只有平和安宁。
空气中漂浮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桂花香，唐意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咧开嘴笑。
真是个美好的时代啊！
很快，这个美好的时代给了唐意现实一击——她没钱。
没钱打车，也没钱坐公交，钱包和书包一起落在教室里，她得先去把书包拿回来。
好在医院距离兰英国际高中不远，走路就可以过去。小唐意刚来晴川市不到一个月，记忆中没有太多路线相关信息，但是对唐意来说，在陌生的环境中迅速掌握道路和方位，已经成为她的生存本能。
现代的城市中，几乎随处可见地图，公交站台、旅游宣传栏……唐意很快就凭借众多零碎信息找到了学校。
兰英一共有东南西北四个校门，南门是正门，唐意摸到的是北门。
精致繁复的铁艺大门紧锁，传达室有保安在值班，看见唐意走过来，年过四十的保安大叔从传达室探出头来，“干嘛的？”
唐意走到窗口处，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声音清脆嘹亮，“叔叔好，我是高一（7）班的学生，放假前我书包落学校了，劳驾您给我开个门，我进去拿一下书包。”
保安上下打量她几眼，“你学生证呢？”
唐意微笑的弧度不变，“在书包里。”
保安大手一挥，“没学生证不能进去。”
唐意据理力争，“您让我进去把书包拿出来，不就有学生证了嘛？”
保安一步不退，“不行不行，放你进去，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是你担责任还是我担责任嘛。”
唐意脸上表情一秒切换，语气沉痛，“可我的作业还在书包里！不拿书包我怎么写作业，不写作业等开学了我拿什么给老师交差，老师一生气不让我上课怎么办？不上课就考不了好成绩，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叔叔，您不经意的一次拒绝，可能会毁了一个无辜学生的一生啊！”
“哟，说得这么严重，那你放假之前怎么不记得把书包带走？”保安大叔逻辑清晰地反驳。
唐意：……
“叔叔，我十分理解您的立场，也十分欣赏您尽职尽责的态度。”唐意改变策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您年纪，应该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吧？您想想，要是您的孩子把书包落下了，您是不是也希望有个像您一样正直善良又热情的人伸出援手呢？”
保安大叔被唐意吹了一通彩虹屁，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然而，他依然十分坚定地拒绝了，“我孩子要是把书包丢了，我先揍他一顿。”
唐意：……
行叭，颇有我们的同志坚定不移的风采！
唐意放弃游说这位有原则的保安大叔，摆摆手转身离开，她也不是非得走大门嘛。
绕到遇见宋清明的那处围墙下，她放下纸袋子，左右看了看，没人。
提气，助跑，上墙。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然后，差点和墙头上冒出来的黑影撞上。
有个人从里往外翻，恰好跟唐意同时冒出头来。
唐意反应快，攀着墙头侧身让开对方的头槌。对面却没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被突然出现的唐意吓了一跳，大吼一声“卧槽”，往后倒去。
唐意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拽回来摁在墙头，这才看清是个年纪和她现在的身体差不多大的男生。头发也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胶，刺猬似的支棱在头上，刚才他一头撞过来的时候唐意险些以为对方拿钉锤偷袭她。
“钉锤”欧阳桀稳住身子，抬头正要发火，就听到刚才差点把他撞下去的女生云淡风轻地说：“举手之劳，不用谢。”
欧阳桀：……
谁要谢你？！
一腔怒火被堵回去，他吸了口气重振旗鼓，正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见识一下他校霸欧阳桀的气势，对方就拍拍他肩膀，用哥俩好的语气说：“打个商量，你看刚才我救你一命，让你免遭脸着地的厄运，作为报答，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也不把你翻墙的事儿抖落出去，怎么样？”
欧阳桀：刚才谁说举手之劳不用谢的？
他冷笑一声，调整坐姿，让自己显得霸气一点，“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看清他的脸，唐意也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人的信息。
欧阳桀，晴川市乃至本省首富家的孩子，整个兰英国际高中食物链的顶端，贵族中的贵族，校园四王子之一。
想到“校园四王子”这个称呼，唐意忍不住尴尬得脚指头抠地。真就纳了闷儿了，这些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们，怎么爱搞这种封建糟粕！谴责，必须谴责！
唐意前世牺牲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看着墙头十几岁的少年就像在看小孩子。少年眉眼尚未张开，透着些稚嫩，脸上故作霸道的表情也显得可爱。
唐意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回应大概不在欧阳桀的预料范围内，他脸上的霸道表情恍惚了一瞬，随即又高高昂起头，语气挑衅，“我管你是谁，本大爷从来不认识无名之辈。”
唐意欣慰点头，“不认识就好，再见！”
说完，跳下墙头，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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