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什……什么？”叶静云呆愣地看着苏情，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情……你刚刚……说什么？”
苏情也毫不在意，依然用温柔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她那毫不温柔的话：“我刚刚说：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你想要问我为什么，对吗？”苏情迎着叶静云不敢置信的目光，轻轻笑着，“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那就跟你说说好了。”
“在你心里，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是怎样的形象呢？让我来猜猜好了——你从小家境富裕，被人千娇万宠着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你跟周围同阶层的小伙伴都合不太来，连一个可交心的朋友，就算你身边从来没有少过狂蜂浪蝶，但你还是觉得他们都是冲着你的脸和背景来的，所以你一边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一边瞧不上他们，一边又在心中哀怜没有朋友的自己……我说得对吗？叶阿姨？”
叶静云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苏情，听着苏情仿若身临其境的话，脑子里几乎要打结成了一团：“你……你……”你怎么知道？
是啊，苏情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说苏情一眼就认出她来，是出于母女天性的话，那么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呢？
叶静云总算没有天真到无知的地步，这时不由得变了脸色，提高了音调：“你竟然调查我？！我是你妈！你竟然调查我？！！”
“请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叶阿姨。”如果不是当初苏情用技能“全知全能”回溯了自己身上的时间烙印，并且顺延到了叶静云身上，翻找出了一些画面，不然，苏情对叶静云的少女时期，是完全没有兴趣知道，更没有兴趣调查的。
但既然叶静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跟她“忆苦思甜”，那么苏情也不介意翻出当时看到的那些画面，跟叶静云好好地“忆苦”一番，半是推断半是猜测地说着，将叶静云的过去猜了**不离十。
“而且，既然是你问我为什么，那就好好坐着，听我说完。”苏情微微笑着，身上却散发着说不出的威势，只是轻轻一瞥，就让站起身的叶静云生生坐了回去。
叶静云有些惊骇地看着苏情，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她刚刚究竟是怎么坐回来的。
但是心中糊里糊涂，可在看着对面微微笑着的苏情的时候，叶静云后背却依然忍不住有些发冷，就连肩膀都在不知不觉中颤抖起来。
“刚刚我说到哪儿了？”苏情歪头想了想，然后故作恍然的模样，道，“说完了你的少女时代了，那时候的你，一边沉浸在那些男人的追捧中，一边又顾影自怜，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寂寞可怜的人，觉得世界上那么多人都只看到你的美貌，却看不到你那颗珍珠一样璀璨的心灵……可是没多久，你就遇到了苏儒——一个不看你的背景，也不看你的美貌，只是看到了你璀璨的心灵的苏儒……至少当时的你是这样想的。”
“你以为他是爱着你的，所以你跟他偷尝禁果，并且怀上了一个孩子。那时候，你以为疼爱你的父母在知道这一切后，肯定会接受苏儒，所以你跟他们摊牌了，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对你千依百顺的父母，这一回态度竟然这样强硬，宁可把你关在家里，押着你去打胎，也不肯让你嫁给苏儒……现在再想想，那个时候，对父母心怀怨愤的你，真是难看啊。”
“你——你胡说！”叶静云的脸色涨红，打断了苏情的话，“那个时候，明明就是我爸爸妈妈嫌贫爱富！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姿态难看！”
“哦？是吗？”苏情轻笑着，“你怎么知道，那样强硬的态度，不是对你的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叶静云失望摇头：“你还小，你不懂……我虽然爱着我的爸妈，可是我也知道，我爸妈只是两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虽然最后我看错了苏儒，可是他们一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就暴跳如雷地把我关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封建思想和对苏儒家境看不上而已。这是他们的错！”叶静云正气凛然道，“我爱他们，可是我也会直视他们的缺点！”
苏情道：“任何一对父母——我是说真心爱着孩子的父母——在听到自己女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弄大了肚子之后，都会暴跳如雷吧。而且，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可靠，为什么不亲自前来寻求女方父母的原谅、向女方的父母求婚，而是让怀孕的女儿，独自面对愤怒的父母？”
“这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当年你父母看出来了，现在的我也看出来了，可是唯独你自始至终看不出来……真是天真啊，叶阿姨……我真是羡慕这样的你呢。”
苏情若无其事地笑着，可叶静云却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我不信！”
“我不信！我没错！！”叶静云愤怒地想要站起来，但在苏情冷淡的目光下，又不自觉地坐了回去，可就算这样，她的胸口依然剧烈地起伏着，脸色越发涨红，“我没错！错的不是我！我只是为了爱情而已！难道爱情也有错吗？如果……如果那时候，我爸妈肯松口的话，那么我跟苏儒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是他们嫌贫爱富！是他们不懂得爱情的美好！我没有错！”
苏情讥诮道：“那你觉得，你那嫌贫爱富的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你带着十万的卡离开，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停用你的卡，让你用他们的钱来养男人？”
叶静云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爱我啊！”
苏情愕然地看着叶静云，好一会儿之后，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苏情一边笑道，一边摇头，“叶阿姨……叶静云，这么多年了，你竟然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你都是这样——贪婪无度，自私自利得理所当然！”
这一刻，眼前的叶静云，跟苏情脑中那个离去的女人背影，再次重合，分毫不差。
“你——小情，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妈妈，说一个长辈？！”叶静云的脸色瞬息三变，不满又愤怒地看着苏情。
“妈妈？你觉得你配得上‘妈妈’这两个字？”苏情冷淡道，“你配不上，你甚至连‘女儿’这两个字都配不上！”
苏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静云，道：“十八年前，你不顾父母的劝阻和苦心，大着肚子跟男人跑了，还能说你年幼无知不明事理，那么十八年后却还在暗自憎恨、瞧不起父母的你，就只能用愚蠢无知、自私贪婪来形容了！”
“你拿着你爸妈的钱，一边养着你爸妈看不上的男人，一边怨恨爸妈不肯为你付出更多，是不孝；你跟苏儒在一起生下孩子后，却不教导、照顾自己的孩子，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哀自怜，是不慈；后来，你又罔顾跟苏儒的婚姻，出轨不说，还怀上别人的孩子，是不信……我真是瞧不起你啊……叶静云。”
苏情看着叶静云，声音冰冷：“我瞧不起你。”
叶静云脸色白了又红，肩膀一阵一阵地颤，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说你的妈妈？你怎么能有这么封建的思想？！”叶静云激动地斥责苏情，“苏儒他就不是个东西！难道你要让我一辈子都吊死在他身上吗？！他对我不仁，我就对他不义！他都出去找了女人了，难道我不能出去找男人吗？！”
苏情冷冷道：“是的，他的确不是个东西——所以这跟你不是个东西有关系吗？还是说，你以为将别人的罪恶撕开，就能将你的罪恶遮盖住吗？就能将你的恶衬为美吗？还是说狗咬了你一口，你一定要咬回去，才能证明狗是错的吗？”
叶静云猛地站起来，但苏情却反而坐了下去，话语冷淡：“你看错了人，为爱私奔，是你年幼无知识人不明，但你养男人的钱，难道是你赚来的？还是你爸妈逼着你用的？”
叶静云：“可是——”
苏情懒得听叶静云的辩解，继续道：“之后，你私奔到苏家，跟苏家不合，被油盐酱醋消磨了爱情和耐心，后来，在知道苏儒在外头拿你的钱养女人之后，你愤怒离开，但离开的你却不是跟苏儒摊牌，彻底地离开这个男人，而是第一时间去酒吧，再找了另一个男人……呵，难道你想要跟我说，你的出轨，和之后的怀孕，都是苏儒逼你的？”
叶静云：“但是我——”
苏情再次打断，道：“最后，你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迫不及待地离开苏家，却将你两岁的女儿忘到脑后，十五年来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探望她，从没有想过她在苏家过得好不好……说到这里，我是不是要向你反省一下，反省一下自己这样低的存在感？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感太低，你肯定不会十五年都没想到来看我，看你的亲生女儿……对吧？”
到了这时，叶静云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凄婉地看着苏情，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情，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又多么严苛！阿成他虽然爱我，可是不一定会爱我跟别人的孩子啊！”叶静云越说越是激动，“如果我想要跟他走，想要让阿成的爸妈同意我跟他的婚事，想要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孩子，就不能带你走……小情，你一定会理解我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只是想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只是想要过得更好，这有什么错呢？！”
苏情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叶静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
叶静云犹自懵懂：“我……说什么了？”
苏情道：“你终于说出来了……丢开那些遮遮掩掩的隐情，丢开那些让人作呕的苦衷，你终于肯说出来了：十五年前的你，为了离开苏家，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跟另一个男人结婚，所以你将我——你两岁的女儿——和苏儒、和你不堪回首的过往，一起丢在了永城。”
“你丢下了我，”苏情顿了顿，“为了过得更好，所以你丢下了我。”
“这就是全部，而你，终于肯承认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流爬上了她的背脊，叶静云颤抖起来。
她感到了冷，她甚至忍不住用手抱住自己，想要让自己不再这样冷，可是她却依然一阵一阵地发抖。
“你……我……”叶静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颓然坐回座位，眼中含泪，像是无法面对这样赤|裸而冰冷的现实。好一会儿后，叶静云才咬牙，一字一顿道，“是的！没错！我是抛弃了你！”叶静云猛地抬头，怒视着苏情，道，“可是我有什么错？人活在这世界上只有寥寥的几十年而已，如果不在活着的时候及时享乐，难道要到老了才后悔吗？难道我生下了你，就要跟你绑定一辈子吗？！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要过得更好？！我在是你的母亲之前，首先是一个人！所以我为了自己抛弃了你，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指责我？！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回来补偿你了吗？！你现在这么阴阳怪气，这是对妈妈的态度吗？！”
叶静云激动地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原本发抖的身体也挺直了，理直气壮地看着苏情。
可没想到的是，面对叶静云的这番话，苏情反而点了点头：“没错，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你当然没有必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叶静云眼睛一亮，像是听到了和解的信号：“那我们——”
苏情道：“所以同样的，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委屈我自己呢？”
叶静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情好整以暇地坐在咖啡桌的另一头，神色平静，姿态有理，同咖啡桌对面激动的叶静云，天差地别，咫尺天涯。
苏情道：“人都是自私的——对于这句话，叶阿姨你想必理解得十分深刻，而我其实也比你想象得更加赞同。”
“人都是自私的……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自私的不仅是人——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样的。”
“藤萝会为了生存，紧紧缠绕着大树，攀沿而上，争夺大树的阳光和养分；饿狼会为了生存，成群结队地捕猎，将牧人的牛羊拖走，甚至袭击人类；而对于人类来说，如果真的要在自己和别人的性命中二选一的话，想来绝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让别人死去……所以说，自私是所有生命的共性和本能，我很能理解。”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除了本能之外，还有理智，还有爱。”
叶静云的脸色越发地白了。
然而苏情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道：“理智是奋斗，爱是牺牲。”
“但你从来没有奋斗，也从来没有牺牲。”
“你的一生都像是藤萝一样，攀附在别人身上，汲取着别人的生命，然后理所当然地牺牲你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和事。如果你有半点理智，你就会尝试奋斗，尝试自立，尝试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如果你有半点爱，你就会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你的女儿，至少不会十五年来都不曾记起过她。”
“但是你没有。”
苏情道：“我看不起你，叶静云。”
“我以作为你的女儿，作为苏儒的女儿为耻。”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们倒是给我树立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榜样，激励着我，让我知道，今后的我无论遇上了什么，都千万不能变成像你们两个这样的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要感谢你们。”
“我会是一个好人，而你们——就做你们自己吧。”
苏情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
“从今以后，再也不见——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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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情也毫不在意，依然用温柔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她那毫不温柔的话：“我刚刚说：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你想要问我为什么，对吗？”苏情迎着叶静云不敢置信的目光，轻轻笑着，“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那就跟你说说好了。”
“在你心里，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是怎样的形象呢？让我来猜猜好了——你从小家境富裕，被人千娇万宠着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你跟周围同阶层的小伙伴都合不太来，连一个可交心的朋友，就算你身边从来没有少过狂蜂浪蝶，但你还是觉得他们都是冲着你的脸和背景来的，所以你一边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一边瞧不上他们，一边又在心中哀怜没有朋友的自己……我说得对吗？叶阿姨？”
叶静云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苏情，听着苏情仿若身临其境的话，脑子里几乎要打结成了一团：“你……你……”你怎么知道？
是啊，苏情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说苏情一眼就认出她来，是出于母女天性的话，那么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呢？
叶静云总算没有天真到无知的地步，这时不由得变了脸色，提高了音调：“你竟然调查我？！我是你妈！你竟然调查我？！！”
“请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叶阿姨。”如果不是当初苏情用技能“全知全能”回溯了自己身上的时间烙印，并且顺延到了叶静云身上，翻找出了一些画面，不然，苏情对叶静云的少女时期，是完全没有兴趣知道，更没有兴趣调查的。
但既然叶静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跟她“忆苦思甜”，那么苏情也不介意翻出当时看到的那些画面，跟叶静云好好地“忆苦”一番，半是推断半是猜测地说着，将叶静云的过去猜了**不离十。
“而且，既然是你问我为什么，那就好好坐着，听我说完。”苏情微微笑着，身上却散发着说不出的威势，只是轻轻一瞥，就让站起身的叶静云生生坐了回去。
叶静云有些惊骇地看着苏情，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她刚刚究竟是怎么坐回来的。
但是心中糊里糊涂，可在看着对面微微笑着的苏情的时候，叶静云后背却依然忍不住有些发冷，就连肩膀都在不知不觉中颤抖起来。
“刚刚我说到哪儿了？”苏情歪头想了想，然后故作恍然的模样，道，“说完了你的少女时代了，那时候的你，一边沉浸在那些男人的追捧中，一边又顾影自怜，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寂寞可怜的人，觉得世界上那么多人都只看到你的美貌，却看不到你那颗珍珠一样璀璨的心灵……可是没多久，你就遇到了苏儒——一个不看你的背景，也不看你的美貌，只是看到了你璀璨的心灵的苏儒……至少当时的你是这样想的。”
“你以为他是爱着你的，所以你跟他偷尝禁果，并且怀上了一个孩子。那时候，你以为疼爱你的父母在知道这一切后，肯定会接受苏儒，所以你跟他们摊牌了，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对你千依百顺的父母，这一回态度竟然这样强硬，宁可把你关在家里，押着你去打胎，也不肯让你嫁给苏儒……现在再想想，那个时候，对父母心怀怨愤的你，真是难看啊。”
“你——你胡说！”叶静云的脸色涨红，打断了苏情的话，“那个时候，明明就是我爸爸妈妈嫌贫爱富！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姿态难看！”
“哦？是吗？”苏情轻笑着，“你怎么知道，那样强硬的态度，不是对你的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叶静云失望摇头：“你还小，你不懂……我虽然爱着我的爸妈，可是我也知道，我爸妈只是两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虽然最后我看错了苏儒，可是他们一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就暴跳如雷地把我关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封建思想和对苏儒家境看不上而已。这是他们的错！”叶静云正气凛然道，“我爱他们，可是我也会直视他们的缺点！”
苏情道：“任何一对父母——我是说真心爱着孩子的父母——在听到自己女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弄大了肚子之后，都会暴跳如雷吧。而且，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可靠，为什么不亲自前来寻求女方父母的原谅、向女方的父母求婚，而是让怀孕的女儿，独自面对愤怒的父母？”
“这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当年你父母看出来了，现在的我也看出来了，可是唯独你自始至终看不出来……真是天真啊，叶阿姨……我真是羡慕这样的你呢。”
苏情若无其事地笑着，可叶静云却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我不信！”
“我不信！我没错！！”叶静云愤怒地想要站起来，但在苏情冷淡的目光下，又不自觉地坐了回去，可就算这样，她的胸口依然剧烈地起伏着，脸色越发涨红，“我没错！错的不是我！我只是为了爱情而已！难道爱情也有错吗？如果……如果那时候，我爸妈肯松口的话，那么我跟苏儒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是他们嫌贫爱富！是他们不懂得爱情的美好！我没有错！”
苏情讥诮道：“那你觉得，你那嫌贫爱富的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你带着十万的卡离开，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停用你的卡，让你用他们的钱来养男人？”
叶静云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爱我啊！”
苏情愕然地看着叶静云，好一会儿之后，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苏情一边笑道，一边摇头，“叶阿姨……叶静云，这么多年了，你竟然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你都是这样——贪婪无度，自私自利得理所当然！”
这一刻，眼前的叶静云，跟苏情脑中那个离去的女人背影，再次重合，分毫不差。
“你——小情，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妈妈，说一个长辈？！”叶静云的脸色瞬息三变，不满又愤怒地看着苏情。
“妈妈？你觉得你配得上‘妈妈’这两个字？”苏情冷淡道，“你配不上，你甚至连‘女儿’这两个字都配不上！”
苏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静云，道：“十八年前，你不顾父母的劝阻和苦心，大着肚子跟男人跑了，还能说你年幼无知不明事理，那么十八年后却还在暗自憎恨、瞧不起父母的你，就只能用愚蠢无知、自私贪婪来形容了！”
“你拿着你爸妈的钱，一边养着你爸妈看不上的男人，一边怨恨爸妈不肯为你付出更多，是不孝；你跟苏儒在一起生下孩子后，却不教导、照顾自己的孩子，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哀自怜，是不慈；后来，你又罔顾跟苏儒的婚姻，出轨不说，还怀上别人的孩子，是不信……我真是瞧不起你啊……叶静云。”
苏情看着叶静云，声音冰冷：“我瞧不起你。”
叶静云脸色白了又红，肩膀一阵一阵地颤，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说你的妈妈？你怎么能有这么封建的思想？！”叶静云激动地斥责苏情，“苏儒他就不是个东西！难道你要让我一辈子都吊死在他身上吗？！他对我不仁，我就对他不义！他都出去找了女人了，难道我不能出去找男人吗？！”
苏情冷冷道：“是的，他的确不是个东西——所以这跟你不是个东西有关系吗？还是说，你以为将别人的罪恶撕开，就能将你的罪恶遮盖住吗？就能将你的恶衬为美吗？还是说狗咬了你一口，你一定要咬回去，才能证明狗是错的吗？”
叶静云猛地站起来，但苏情却反而坐了下去，话语冷淡：“你看错了人，为爱私奔，是你年幼无知识人不明，但你养男人的钱，难道是你赚来的？还是你爸妈逼着你用的？”
叶静云：“可是——”
苏情懒得听叶静云的辩解，继续道：“之后，你私奔到苏家，跟苏家不合，被油盐酱醋消磨了爱情和耐心，后来，在知道苏儒在外头拿你的钱养女人之后，你愤怒离开，但离开的你却不是跟苏儒摊牌，彻底地离开这个男人，而是第一时间去酒吧，再找了另一个男人……呵，难道你想要跟我说，你的出轨，和之后的怀孕，都是苏儒逼你的？”
叶静云：“但是我——”
苏情再次打断，道：“最后，你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迫不及待地离开苏家，却将你两岁的女儿忘到脑后，十五年来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探望她，从没有想过她在苏家过得好不好……说到这里，我是不是要向你反省一下，反省一下自己这样低的存在感？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感太低，你肯定不会十五年都没想到来看我，看你的亲生女儿……对吧？”
到了这时，叶静云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凄婉地看着苏情，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情，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又多么严苛！阿成他虽然爱我，可是不一定会爱我跟别人的孩子啊！”叶静云越说越是激动，“如果我想要跟他走，想要让阿成的爸妈同意我跟他的婚事，想要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孩子，就不能带你走……小情，你一定会理解我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只是想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只是想要过得更好，这有什么错呢？！”
苏情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叶静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
叶静云犹自懵懂：“我……说什么了？”
苏情道：“你终于说出来了……丢开那些遮遮掩掩的隐情，丢开那些让人作呕的苦衷，你终于肯说出来了：十五年前的你，为了离开苏家，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跟另一个男人结婚，所以你将我——你两岁的女儿——和苏儒、和你不堪回首的过往，一起丢在了永城。”
“你丢下了我，”苏情顿了顿，“为了过得更好，所以你丢下了我。”
“这就是全部，而你，终于肯承认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流爬上了她的背脊，叶静云颤抖起来。
她感到了冷，她甚至忍不住用手抱住自己，想要让自己不再这样冷，可是她却依然一阵一阵地发抖。
“你……我……”叶静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颓然坐回座位，眼中含泪，像是无法面对这样赤|裸而冰冷的现实。好一会儿后，叶静云才咬牙，一字一顿道，“是的！没错！我是抛弃了你！”叶静云猛地抬头，怒视着苏情，道，“可是我有什么错？人活在这世界上只有寥寥的几十年而已，如果不在活着的时候及时享乐，难道要到老了才后悔吗？难道我生下了你，就要跟你绑定一辈子吗？！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要过得更好？！我在是你的母亲之前，首先是一个人！所以我为了自己抛弃了你，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指责我？！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回来补偿你了吗？！你现在这么阴阳怪气，这是对妈妈的态度吗？！”
叶静云激动地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原本发抖的身体也挺直了，理直气壮地看着苏情。
可没想到的是，面对叶静云的这番话，苏情反而点了点头：“没错，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你当然没有必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叶静云眼睛一亮，像是听到了和解的信号：“那我们——”
苏情道：“所以同样的，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委屈我自己呢？”
叶静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情好整以暇地坐在咖啡桌的另一头，神色平静，姿态有理，同咖啡桌对面激动的叶静云，天差地别，咫尺天涯。
苏情道：“人都是自私的——对于这句话，叶阿姨你想必理解得十分深刻，而我其实也比你想象得更加赞同。”
“人都是自私的……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自私的不仅是人——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样的。”
“藤萝会为了生存，紧紧缠绕着大树，攀沿而上，争夺大树的阳光和养分；饿狼会为了生存，成群结队地捕猎，将牧人的牛羊拖走，甚至袭击人类；而对于人类来说，如果真的要在自己和别人的性命中二选一的话，想来绝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让别人死去……所以说，自私是所有生命的共性和本能，我很能理解。”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除了本能之外，还有理智，还有爱。”
叶静云的脸色越发地白了。
然而苏情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道：“理智是奋斗，爱是牺牲。”
“但你从来没有奋斗，也从来没有牺牲。”
“你的一生都像是藤萝一样，攀附在别人身上，汲取着别人的生命，然后理所当然地牺牲你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和事。如果你有半点理智，你就会尝试奋斗，尝试自立，尝试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如果你有半点爱，你就会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你的女儿，至少不会十五年来都不曾记起过她。”
“但是你没有。”
苏情道：“我看不起你，叶静云。”
“我以作为你的女儿，作为苏儒的女儿为耻。”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们倒是给我树立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榜样，激励着我，让我知道，今后的我无论遇上了什么，都千万不能变成像你们两个这样的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要感谢你们。”
“我会是一个好人，而你们——就做你们自己吧。”
苏情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
“从今以后，再也不见——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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