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和好_双生花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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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和好

  巷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缓缓向我们靠近,脚步声厚重有力,在巷子里往复回荡。

  “谁?”护卫警觉地朝那人喊,“闲杂人等不要靠近,否则后果自负。”

  我还对自己架着剑,可早已疲惫不堪,几番恍惚。我很好奇来的人是谁,可我根本不敢转头去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身边这两个虎视眈眈的护卫。

  那人对护卫的警告充耳不闻,连步伐都没有被扰乱的迹象,依然平稳地前行。

  护卫两眼眯起,做出迎敌的架势,一场刀光血影一触即发。

  交战的过程比我预料的还要迅猛。一眨眼的功夫,两个护卫全部倒地,抽搐不止,鲜血从脖颈中喷射而出,洒在我的衣服鞋子上。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人,傻傻地说:“祁,祁青松,你怎么会在这儿?”

  祁青松捏着我的剑刃,把它从我的脖子上卸下,我这才后知后觉地退到一边,放开了背后的祁充。祁充立刻紧靠着墙用力地咳嗽起来,咳出来的血顺着墙壁往下流,和地面的红色融为一体。

  “你没事吧?”祁青松问。

  祁充咳了半天才慢慢止住,抹了抹嘴角,说:“没事,都是皮外伤。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他在哪儿?”祁青松又问。

  祁充扶墙站起,转头望着孙宅的方向:“我带你去。”

  我们又回到了孙宅的侧门,这次门是敞开的,门上的灯笼还亮着,随风摇曳,和一个时辰前我们来时的阴森模样完全相反。祁青松直接走了进去,我和祁充跟在后面。

  于文天的屋也敞着门,亮着灯。祁青松又是毫不犹豫地往前走,这回我和祁充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我俩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望着天空。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居然还没到天亮。这会儿乌云散了,月亮也出来了。月光重回大地,四四方方的石子路映照着月光,显得格外笔直,锋利。

  “你是什么时候把于长欢和于文天在平县的事告诉祁青松的?”我问。

  “今早。”祁充说。

  “今早?”我一惊。

  “恩。我知道我二叔一定会来平县,可我没想到他来的那么快,我以为他至少会思考一两日的。”

  祁充说完,我一时失笑,不禁出言嘲讽:“既然祁青松根本放不下于文天,两人又何必互相折磨这么多年呢?”

  “大概因为我们都是软弱无能的人,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祁充声音很轻,很淡,但我听得很清楚。我预感,祁充会告诉我很多事。

  “于文天在祁府的时候,我对他从来好脸色。其实我从不觉得他好,也不觉得他坏,我只是不敢让别人知道我是这样的想法。我知道是他害的我二叔打了败仗、还昏迷不醒,但我也看的很清楚,只有他没日没夜地守着二叔,耐心细致地为二叔翻身,拍背,活动筋骨,擦洗身体,白天在二叔耳边絮絮叨叨地讲话,晚上在二叔身边和衣而睡。”

  祁充望着空荡荡的夜幕,细细地述说着。我不愿干扰,保持着克制的安静。

  “于文天经历的那些下作的事情,是出于父亲的授意。下人们看不起他,准备冰凉的水供他完事后自行清洗。他也不恼,自己搬柴火烧热了再用。很多次,他的情况太过难堪,身体滚烫,无力地趴在地上。父亲怕他出事,吩咐下人去处理。下人们极尽嘲讽,他反倒心安理得。

  “他很聪明,他看出我不讨厌他,于是总是对我打趣,只要碰到我就不厌其烦地问我,书读了没,武功练了没,以后准备干什么。没人的时候我就敷衍几句,有人的时候我假装和他不熟,拼命躲着他。他见到我别扭的模样,反而更加高兴。我气急了,就跟着其他人一起用最恶毒的话骂他。

  “于文天来祁府一年多后的某天深夜,二叔醒了。但那一天于文天有客人,不在二叔房中。父亲带着我们几个去看二叔,父亲把战场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还说了于文天来到祁府的所作所为,说他与京城一众权贵的来来往往,却没有提及盘泥族的绝境,没有提及于宣雪的失明,甚至没有提及于文天对二叔的照顾。

  我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那之后,二叔绝口不提于文天的名字,于文天知道二叔醒了之后,也再也没踏足过二叔的屋子。一个多月后,二叔不顾劝阻,执意离开了京城。我以为他想重返沙场,只是不得皇帝重用,便让父亲去劝说皇帝。结果父亲说是二叔自述身体有损,无法领兵。

  “五年前,于长欢闯入祁府,带走了于文天。这件事是祁府之耻,外人不得而知,父亲甚至不愿告诉二叔。我却鬼使神差地给二叔写信,信里仔仔细细述说了当晚的情况。没过多久,二叔回了趟京城,只见了于宣雪一人之后,又仓促离开。

  “那时的我,利用父亲的关系进入了大理寺。凭借职务之便,我开始调查当年的云城之战,以及后来盘泥族发生的事。一番查探审问之下,当年之事的概貌不难还原,只剩几个问题尚未理清。这几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于文天和于长欢。

  “于长欢暗藏太深,我用了几年时间,遍寻大周各地,甚至连盘泥族故地也去过几次,始终发现不了他的蛛丝马迹。其实当时我已经非常肯定,于长欢必然不能同云城之战脱离干系,甚至可能他早就与朝中权贵勾结,受其庇佑。我一己之力有限,我又不愿轻易将此事透露他人,怕招致祸患。

  “我屡屡受挫,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二人踪迹,我也不确定我是为了什么。当年的真相早已没人在乎,连盘泥族自己都是如此。如果查到最后,于长欢真是罪魁祸首,对于盘泥族的处境更是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想来,幸好我没有放弃,至少我把二叔带到了于文天身边。也许这次见面,能让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幸运与不幸变得有意义。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祁充逐渐露出笑容,但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他低下头,看向我,双眼如深邃的枯井:“唐欣,我一直很羡慕你。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我,二叔,于文天都能像你一样勇敢,坦率,而不是只知道感叹造化弄人,也许我们不必等到今日才能平静地面对过去。唐欣,如果我能早点遇上你,该多好。”

  我回望祁充,他的脸上还划拉着几道伤口,嘴角的鲜血凝结成了丑陋的痕迹。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为什么?”我情不自禁地问,“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祁充再次仰望天空,月色落入他的眼中,一片从容:“在祁府的宴会上,你嬉皮笑脸地维护于思梅,父亲很不高兴,非常厌恶你,所以我不敢去唐府找你,怕父亲阻挠。听说你去了报国寺,我便去报国寺找你,在那里遇到了太子。”

  原来祁充去报国寺是为了找我,而不是因为跟太子预先约定。刹那间,我也只想感叹命运。

  “太子很看重我,居然把他想要争夺储位的想法告诉了我。我答应了帮助他。我知道争储之路有多么凶险,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祁充对我说过太子有多凶险,我牢牢记在心中,可我一直忽略了祁充和太子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唐将军位高权重,足以隔岸观火,我没料到他后来会主动参与其中。最初我不想把你拖下水,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向你表明心意。哪知在望山的时候,你对太子一见倾心。”

  后面的事,祁充没说,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如果当初祁充无所顾忌地说喜欢我,我会放弃太子接受祁充吗?如果我不再执着于太子,于思梅是否就不会死?可惜没有如果。

  花园中起了风,叶子上晶莹的露珠微微抖动。天边发出一丝微弱的光,明与暗的界限不再分明,就像每一个平淡无奇的破晓。

  于文天屋里的灯灭了。

  我和祁充朝门口望去,于文天和祁青松并肩从屋里走出。于文天拄着拐杖,拐杖敲击在台阶上,声音清脆干净。祁青松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落在于文天身上,像是没看到我和祁充一样,随着于文天往门外走去。

  最后,还有一个人从屋里出来,是孙渊。孙渊站在台阶上目送于文天和祁青松消失,然后他走向我们。

  我是唐欣,我不是于思梅,我不知道于长欢长什么样子,但于思梅知道。我第一眼见孙渊觉得眼熟,是因为我的确见过他。那是五年前在祁府,他能神出鬼没出现在祁府并大闹一场,是我爹暗中相助。他扮作了我爹的护卫混入其中,我无意中看到他的脸。于思梅没看到,因为那时她所有的目光都在于文天和于宣雪身上。

  当我以为我是于思梅时,我不会把那张假护卫的脸和于长欢对应上,而是在脑海中虚构了一个于长欢的形象,高大强壮,皮肤黝黑,五官突出,头发浓密。孙渊不长这样,但他是真实的于长欢。

  祁充起身,淡然面对眼前的于长欢:“你是于长欢吧,我们谈谈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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