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喜欢是芥末草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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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艺考生在高三大部分会被分成两派——一派十二月左右就会到各种机构参加艺考前最后的集训,另一派继续跟着自己的老师学,一边继续在学校上课。

  鹿念和杨子鹤都是第二种——他们在的执雅中学因为出过几个算有名气的明星,艺考生不少。临近寒假,各大艺术院校的招考将近,大部分艺考生都会选择集训,只有他俩还雷打不动地来上课。

  七点四十分,鹿念和杨子鹤所在的十八班,已经进入早自习的状态。班上没太多两脚动物的声音,只有极为的翻书声和写字声。

  鹿念直接因为傅亦安的事儿通了个宵,这会人已经困的神志不清,走路都东倒西歪,人往杨子鹤的大臂上都撞了几回。杨子鹤被她撞得不耐烦,干脆抬了只手扶住小姑娘的脑袋。

  两人就以这种诡异的姿势,螃蟹似的磨蹭进了班。

  然而进班的时候鹿念已经恍惚觉得自己睡在枕头上了,又觉得这个枕头怪膈应脖子,想翻个身。于是在前脚被杨子鹤带进班门的时候,她非常顺利地身子一歪,朝班上门口第一桌的同学倒了过去。

  高三的课桌都是满满一排书,哐当倒下去,音效极佳。

  班上静了几秒,视线集中在门口扑街的小姑娘身上,片刻后不知是谁笑了第一声,紧接着全班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坐在后座的男生反应很快,笑着就喊了句:“鹿乙己,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

  “......”鹿念此刻脑袋也清醒了些,撑着桌子揉了揉太阳穴,也很配合,抬手比了个二,“温两碗酒,一叠小炒肉。”

  “什么小炒肉?”被她撞到一排书的戴眼镜男生也不生气,笑着就戳了下鹿念的脑袋,“是茴香豆好不好?你怎么每回菜名还报的不一样?”

  鹿念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男生——这戴眼镜的哥们是十八班的班长钟秋杰,据说是在中秋节出生父母才起了个这缺德名字。钟秋杰生的就一副学霸样儿,高鼻梁小眼睛,带上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有一股上世纪末文青的味道。

  “月饼,”鹿念揉了揉脑袋瓜,看着学霸的桌面被自己撞成灾难,也有点不好意思,边帮他收拾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小姑娘说话时嗓音还带点刚醒的黏糊,软塌塌的,落在人心上完全生不起一点儿气来。

  “没关系啊,”钟秋杰也跟着收拾,耳根莫名有点红,温和笑了笑,“多大点事,别在意。”

  “玉兔,”鹿念把最后一本书放回学霸桌面的书立,语气真诚,“你可真是个好人。”

  钟秋杰咧嘴笑笑,鹿念在原地又翻了会儿口袋,片刻后掏出几片草莓味的口香糖,放在了学霸的桌面上。

  钟秋杰愣了下,旋即耳根更红了些,后排男生眼尖得很,很快就开始新一轮的起哄。

  “哦吼!”男生哈哈大笑,“益达!!关爱牙齿更关心你!!”

  钟秋杰也不恼,略憨地坐在原位笑,班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没忍住也跟着乐呵。

  鹿念充当班上的快乐源泉已经好多年,对此景见怪不怪地冲班上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儿继续认真学习。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歪七扭八地跟着杨子鹤回到座位上。

  杨子鹤在她旁边落座,抬手敲了敲她桌面。

  “那什么口香糖,”少年语气很拽,“给爷也整一片。”

  “没——没了,”鹿念张嘴又是一个哈欠,擦了擦眼泪,顺手抹在杨子鹤身上,“就三片,都给嫦娥葛格了。”

  杨子鹤啧了声,悻悻收回手,“人家有名字,叫钟秋杰,你别老月饼玉兔嫦娥的乱叫,不尊重。”

  “.....”鹿念无言看了他几秒,还是忍下,语气一转,“对了崽,《暗恋桃花源》的门票,你能不能帮我抢一张?”

  “倒也不必这么没自信吧?”杨子鹤悻挑了挑眉,“就算你演的再差,不还有哥撑着?还怕没人来看?”

  “.....”鹿念忍住没给少年的高鼻梁挥上一拳,想到自己还有求于对方,态度又软下来,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是昨天那个工作人员,我觉得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想请他看剧补偿他。”

  “一张身份证只能买两张票,我妈要带我舅舅来看,我爸要带我叔叔来看,我还差一张。”鹿念扯了扯杨子鹤的衣袖,“子鹤葛格你帮帮忙呗?”

  “打住,”杨子鹤也任由她扯着自己衣袖,神情有些困惑,“那买一张给他不就得了?”

  “...我想给他两张,让他约个别的女生一块儿看什么的。”鹿念忽然觉得这事儿就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有些头疼,“...然后他说,要三张。”

  “.....”杨子鹤沉默了两秒,极嫌弃地抬手弹了下小姑娘的脑袋。

  “就你这看男人的水平,”杨子鹤啧了声,“看到了吧?男人,除了我没一个靠得住。”

  “还三张,”杨子鹤敲了敲桌面以示不平,“敢情他是想左右各一个呗?脸咋这么大呢?”

  “...你也别这么说他,”鹿念挣扎道,“万一人家是想带父母看呢?”

  杨子鹤看着她,就差把恨铁不成钢和只有男人懂男人几个字写在脸上,片刻后语气又拽又牛逼地开口。

  “这样吧,”杨子鹤哼了声,语气不屑,“我跟你赌,他那天肯定不是带父母来看戏。”

  “行,”鹿念也被他这幅欠揍样儿惹毛了,叉了叉腰,“赌什么?”

  教室窗外,几枝嫩叶过早地探出头来,在一片老绿色的衬托下格外生机,随风上下摇动。

  班上偶尔有谈话的声音,书页翻动的响声和落笔的沙沙声。

  少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声,偏开头挪开视线,才继续说。

  “就赌...”杨子鹤小声道,“...一个秘密。”

  鹿念觉得自己上当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轻率了——杨子鹤那小王八蛋八成是想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在他十八岁生日聚会上往他的抹茶蛋糕里加芥末,或者那双AJ是不是她踩脏的,借此好好教训她一把。她着实觉得自己不该把此等筹码压在一个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身上。

  鹿念辗转反侧了几节课,终于挨到下午她该去老刘板那儿上课了,才找了个借口支开杨子鹤,目送着少年上了去上课点的出租车,才掏出手机,斟酌了下词句,开始给傅亦安发消息。

  【鹿黏黏:令尊令堂可好?】

  今天气温降了——她早有准备地在里面套了件保暖秋衣,可是风起时还是经不住打寒战。车站的大棚下有阳光斜斜地洒下来,鹿念就边等信息,边左右脚轮流探到阳光下晒。

  鹿念盯着屏幕等了会儿,对面并没有回信息。她想着这事儿也不急,主要避开杨子鹤操作就行。刚准备把手机收好放回外套口袋,什么东西就从她脑袋往下盖了上来。

  是一条红色的围巾。

  围巾材质很软,还带着点儿温度。鹿念下意识抬手拂了一下,围巾顺着滑到了她的脖颈处。

  鹿念有些懵地偏头看,青年就站在她的身侧,大约是刚刚才来,还在整理脱下毛巾时弄乱的衣领,动作吊儿郎当的。

  他今天内搭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是宽松的灰色毛衣。球鞋又换了一双,点缀了些刺眼的荧光黄。

  还没等鹿念开口,青年就抬手,帮她整理了下脖颈后皱成一团的围巾,语气漫不经心。

  “问候我爸妈干什么?”

  “.....”鹿念怎么听这句话怎么觉得有歧义,还是偏开脑袋稍稍避开对方的爪子,抬起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顺路,还挺巧。”傅亦安回的云淡风轻,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停顿了下又开口,“吃晚饭了吗?”

  鹿念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高高挂在云彩间,月亮都还没探出脑袋来,是人间的下午四点没有错。

  她又扭头看了看青年——对方的视线都不在她身上,懒懒看向前方的车流,眼下乌青似乎比她的还严重,怎么看都是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那句‘我一会还有课’都要到嘴边儿了,鹿念还是咽了下去,转而摇了摇脑袋。“没吃。”

  “那,”傅亦安侧头,看了她一眼,“哥哥请你吃个饭?”

  日光灿烂,万物生机。

  热闹街巷,车流驶过的路口边,七十一便利店,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到了店门口。前面的青年拉开了便利店的店门,走了进去,后面的小姑娘踌躇了会儿,一脸难言地跟着进去。

  “....吃饭,”鹿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那么嫌弃,轻咳了声,“就这?”

  傅亦安人已经到了柜台旁关东煮的窗口面前,拿了几份北极翅之类,闻言回头看她。

  “关东煮,”傅亦安弯了弯唇,一双桃花眼眼尾扬起,笑的像个妖孽,“吃不吃?”

  鹿念看向男人手上拿的关东煮——碗倒是挑了个最大的,里面却没什么种类,大部分都北极翅,干巴巴的,连汤底都没浇。

  一看就是没泡便利店的经验。

  鹿念看着颇有些揪心,没忍住还是撸了撸袖子,上前一步接过碗,“我来吧。”

  傅亦安顺从地把碗递给她,然后就看着小姑娘极其老练地挑了两份魔芋丝,又从汤底捞出两个福袋,甜不辣和花枝丸各选了一串儿,最后让店员新下了一份昆布,掐着点儿捞了起来。

  满满一碗荤素搭配的关东煮,小姑娘最后还用勺浇上了汤汁,一双眸亮晶晶地回头看他。

  “你吃不吃辣?”

  女孩脸上白白净净,皮肤细腻,说话也没有川渝地方的口音,大约不是能吃辣的。

  傅亦安微微眯了下眼,摇头。“不吃。”

  鹿念有些遗憾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加了些醋和番茄酱。傅亦安到收银台前,准备结账,鹿念正好要掏出手机来支付,两人撞了下,收银员自然而然地就扫了男方的二维码。

  “...行吧,”鹿念挠了挠脑袋,新拿了一个碗,把两签昆布放进去,剩下的都递给了对方,“我吃这俩,剩下的给你。”

  傅亦安微微挑眉,也没说什么,顺从地接过那一碗沉甸甸的关东煮。

  下午四点,阳光很好。座位都被烘的暖洋洋,鹿念挑了个阳光晒不到的位置,和青年面对面坐下。

  鹿念心痛地看着对方没把福袋放进汤汁里泡一下就咬了一口,平复了会儿心情,还是先开了口。

  她想起了傅亦安在马路边自称哥哥的事儿,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统一一下称呼。

  “咱们也,见过几回了吧。”

  “我每次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小姑娘语气诚恳,“叫哥哥对老蒋又不公平,叫叔叔吧又太老了点儿,要不我和叫我舅舅一样叫你,老傅?”

  “......”傅亦安抬了抬眼,“还是对老蒋不公平吧。”

  鹿念咬昆布的动作顿了一秒。

  她脑海里恍的浮现出对方喝醉时自称的傅哥哥,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念出这几个字的样子,眼前的昆布都不香了。

  小姑娘眉毛都拧起来,就差把‘难为情’和‘好呕心’写在脸上。

  傅亦安勾了勾唇,把竹签放下,抬头看她。

  “怪伤心的,”他语气漫不经心,指节叩了叩桌面,“明明叫你家小男友叫的那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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