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_帝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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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轩释然的身体蓦地一僵,从书上抬头看我,却是不语。

  他不说就算了,我也不以为意,蹲在他身旁逗弄小貂的时候想起了南宫乾,说道:“你以前怎么没和我提过你师父?”

  “你也会关问我的事吗?”他的语气很僵硬,以为气氛就此会僵滞下去,他半响又和缓了神色,只是话语仍旧有些闷声闷气,“你从来都没有过问过。南宫乾,我师父就是一江湖异士。今年刚过不惑之年。父亲大人说他是再世诸葛,所以让他来侯府教习我。这四五年,我只有他一个老师。”

  我问道:“你习武,老师也是他?”

  轩释然哼笑,“你别看他温文儒雅,身手好的很。”

  翌日轩释然卯时在湖边练剑,我特意起了个早,果然见到南宫乾负手站立一旁。看着轩释然用剑如行云流水,南宫乾捻须点头。看到我,南宫乾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含笑。轩释然练剑结束,由着侍女擦了汗,又一番盥洗更衣后,三人说话的时候,南宫乾将一玉饰给我,说道:“这是凤血宝玉,可保小姐一生平安。”

  我接过玉饰细看,煦白的暖玉里赫然一只火红的凤凰,展翅欲飞,形若一鹤冲天,宝玉想来由此得名。

  凤血宝玉我也听说过,据说乃是上古神物,黄帝公孙轩辕送给正妃西陵嫘祖的聘礼。具有灵性,暖玉温热,西陵嫘祖逝世时方冷却了温度。竟不想此物被南宫乾持有,又被南宫乾当见面礼送给了我。轩释然自知这是祥瑞之物,侧头看我,转眸流光处,一派雍容清贵,“丫头,还不谢过师父的大礼?”

  倒是南宫乾不以为意,笑的讳莫如深,“这凤血宝玉,可算找到了主人。”

  因为手绢之故,有些懊恼姐夫,当时他递给我手绢的时候,也不和我说说那是杨莲婷的,害我把杨莲婷一太监的东西那么宝贝着。于是一连在擎天侯府住了几日,我也没闹着要进宫。擎天侯府固然金碧辉煌,但这是轩释然的家,我便也不怎么待的住。那天早上轩释然看书的时候,我就说,“轩释然,我想出去逛逛。”

  “我没空。”他头也没抬。

  我出去逛,和他没空有什么关系?“轩释然,是我出去逛,又不是你出去逛。”

  “我们一起去。”

  我看了看晨曦金灿晴空万里,“轩释然,我现在就想出去。”

  “等我把书看完再去。”

  “轩释然,你爹又没在这,你师父也没在这,你不看完,他们又不晓得。”

  他翻了一页书,“你以为我是你,没有一点自觉性。更不用说什么自制力了。整天就想着玩。”

  标榜他上进好学就标榜啊,干嘛要连带地辱没我?正门有他那日的封闭我出不去,我爬墙吧我!反正以前在自己家父亲看的严的时候,也是那么出去的。转身就走,“你不出去,我自己去逛!”

  他哼一声,“这里是擎天侯府,你以为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在相府的时候,秦世伯若真严格看守你起来,你也一样逃不掉。你试试吧,走出擎天侯府三步,夜影就能把你抓回来。”

  知道他所说不假,我气恼道:“轩释然!……”

  “好了好了,”大约我这番闹将下去他也看不了书,将我拉到怀里,拿了几本书过来,轻笑道:“乖,不要闹了,给我读几篇诗词听听,我就带你出去。”

  我便接过诗书,抬头看他,“读哪篇?”

  他道,“《赠别》的前两句和《金缕衣》的后两句。”

  我就寻着目录翻到了那两首诗,虔诚地读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读完了,问他,“轩释然,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才见他仰躺在竹椅上,两手交握枕在后脑,闭着眼,一脸的沉醉,见我问他,他隐忍着笑意,“就是那个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只以为就是那个意思,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就问道:“又读哪篇?”

  他道:“《诗经·邶风·击鼓》”

  就又翻到那篇,读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读到这里,我喜悦地道:“这句我知道意思!执着儿子的手,与儿子一起活到老!”

  他嗯了声。

  便像得到了鼓励,我继续问道:“还读哪篇?”

  “李之仪的《卜算子》。”

  依旧清清翠翠地读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王建的《望夫石》。”

  又读道:“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几十首诗词下来,但见轩释然越听越开心,极度隐忍下,都似要大笑出来,又念完一首诗后,他又指名道:“《上邪》。”

  读的有些烦躁了,又见他隐忍笑意的样子,总觉得事情有点古怪,遂说道:“轩释然,我不想读了,这是最后一首了!”

  他也好说话,“嗯。”

  我就很虔诚地读起最后一首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惟恐他反悔,飞快地放了书,大松了一口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就过去他身边,“轩释然,走,我们出去逛!”

  他将我扯坐膝上抱住,看着我,英俊的脸容早没了先前的笑意隐忍,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也要与我相知,长命无绝衰。除非高山变成平地,除非江河干得不见一滴水,除非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天和地重合到一起——到那时才可以对我说出一个‘绝’字。”

  “不!到那时,也不可以对我说出一个‘绝’字!”

  看他说的那么严重,又恐他反悔放我出去的事,我就很慎重地点头。

  他看着我,唇边的笑纹高高向上扬起,笑容邪肆又恣意。

  阳春三月初,正是好时光。

  金碧辉煌的擎天侯府在我眼里也无非华丽的囚笼,被关在笼子里这么些日子,一出侯府,马车也不想坐,自由自在地行走起来。唯一郁闷之处,就是被轩释然牵着手。甫出擎天侯府初行于僻静的官道还好,到了人头攒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也被他这么牵着手,真的是郁闷死了!

  一来我无法自在自得地玩我想玩的,二来,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我早被周遭的少女少妇,甚至是徐老半娘的眼神洞穿的血肉模糊。在我被身周无数道眼神洞穿的时候,我想要杀人的眼神也洞穿起轩释然来,他却像没看到我的恨意般,越发握紧我的手,正儿八经地道:“别走丢了。”

  而成为路人注目的焦点,他却一副漠然的样子,好像对那些目光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可不行!我试图点化他道:“轩释然,你不觉得她们都在看你吗?”……你不觉得这样握着我的手,简直就是在陷害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吗?

  他看了我一眼,“走路的时候,别东张西望。”

  怎么突然不解风情起来了?

  不止女人的目光,还有男人们注目的目光……想来都认识轩释然,因为他们看着他的目光虽然艳羡但不惊异,却不说女人,连个男人也不敢主动靠近与前来攀谈,很热闹的街市。但凡他经过之处,自有人给他让开路途。

  “轩少!”

  这声轩少显然是与他熟识,且身份不次于他的王孙公子相称他了,擎天侯府的世子,擎天侯府唯一的轩大少爷,他虽未进入庙堂为官,但在刑部领有闲职,官拜少卿,司大理寺刑法,特殊时刻有直接号令御林军的权职。譬如在汶州缉拿月魄,那厢御林军便是他在直接号令。无论是轩大少爷,还是少卿,称他轩少,当是合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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