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旧事
“啊？”我呆滞地看着祁充。
祁充神色尴尬，呼吸急促，却还是说：“于思梅和你提起过于长欢吧？你知道他的下落吗，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我不知道。”
“我对于长欢没有恶意，或者说，不是你想的那种恶意。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将他的行踪告诉其他人。”
“我确实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于长欢应该在燕云山脉的盘泥族故地，可除了这个地名，我一点儿都不记得哪里是什么样子，幼年时的情景变作一片空白。于长欢隔一段时间会来京城，在黄土坡等我，可我完全想不起来约定的日期。看来，死而复生之后，许多深藏的记忆已离我而去。
我对祁充说的是事实，但除此之外，我不愿透露更多。
祁充没有追问下去，从他平常的脸色中也看不出他是否失望：“于思梅已经下葬，盘山这边也调查得差不多了。我打算明日返回京城，你要和我一起走，还是继续留在盘山。”
我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走。不过走之前，我还要去见一见于宣雪。”
“我也要去和于族长告别。那明日早饭后，我们在于族长那里汇合。”
“好。”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包袱，囫囵灌下一碗没有一点儿味道的稀粥。门外一片清净，一个人都没有，这倒让我不太习惯。不知昨日那场闹剧之后，唐欣在盘泥族心中是个什么模样，贵人还是恶人？大概是后者吧。也罢，等再次见到刁青，或者找出杀害我的凶手之后，才来思考下我到底该如何与我的族人相处吧。
我径直来到于宣雪门前，正好祁充从于宣雪屋里出来。我走上前，给他看了看我的包袱：“我收拾好东西了，我去见下于族长，你等等我，很快。”
这个“很快”说完，我又有些不确定，补充了一句：“总之，你等我。”
“好。”
于宣雪房门开着，我踌躇了下，在门上轻敲两声，不等有人回应便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于宣雪站在书桌前，她起身朝我走来：“唐小姐，你来的正好。听祁大人说，你要跟他一起回京城。”
“恩。”我说，“走之前，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于宣雪停在离我不近不远的地方，她安静地凝视着我，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我本想在盘山调查下盘泥族有没有可以调换魂魄的秘术，不过盘泥族人对我心存戒备，估计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出来。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直接从于宣雪这里下手。
来盘山之后，于宣雪对我一直客客气气，没有过多地提及于思梅的事，还试图把我直接妆扮成于思梅的模样。昨日族人对我步步紧逼时，她也一直试图维护我。如果我的身死和复生是她的谋划，这会儿我都要离开了，她无需再多隐瞒。她对我的期望，无非就是要我安安心心地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我可以遵从她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条件。
“如果唐小姐还没想好的话，我倒有个问题，想先请教下你。”于宣雪突然说。
我眉毛轻跳，笑着说：“于族长，请说。”
“唐小姐，你介不介意我把祁大人也请进来。”于宣雪又说。
我心下一惊，难道于宣雪不是要和我谈灵魂互换之事？还是说，祁充确实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他还把这事告诉了于宣雪？这说不通啊。
于宣雪没等到我的回应，越过我，自作主张地打开门，朝着外面喊：“祁大人，麻烦你进来一下。”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谅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想到这儿，我索性放下了包袱，找了个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
祁充进屋后，于宣雪关上门。我们三人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谁和谁显得更亲密些，反而各自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秘密。
于宣雪最先开口：“唐小姐，你知道于长欢吧。”
又是于长欢，看来他带走郑姜、刁青的事并不难猜到。
果然，于宣雪又说：“唐小姐，五年前于长欢大闹祁青江大人的宴席。唐小姐当时也在祁府，不过当时你和于思梅已经离席，并未见到于长欢。但于思梅应该和你提起过他。”
“是的。”我忐忑不安，十分谨慎，嘱咐自己一定不能说漏了嘴。
“当初郑姜和刁青本来身在京城，却忽然没了踪影，直到现在还不知去向。不管后来石芳几人遭遇如何，我相信，郑姜和刁青一定是被人救走了。”于宣雪说，“救走她们的人，武功高强，且甘愿为我们盘泥族这种十分容易惹上是非的人冒险。除了我的三弟于长欢，我想不出其他人来。”
我心中暗自感叹，嘴上却敷衍地附和：“于族长，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大概就是于长欢了。”
“唐小姐也知道于思梅和郑成互通书信的事。我想，于思梅早就见过于长欢，也的确是于思梅让于长欢在黄土坡带走盘山下来的族人。但她没有将于长欢的事告诉郑成，郑成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那些消失的族人是去投奔了刁青。”
于宣雪说的很肯定，我只能妥协，懒洋洋地说：“我很感激于族长告诉我这些。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于宣雪冷冷地审视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于思梅不会害族人，于长欢原本也不会做出对族人不利的事。可是，劫走石芳的山贼又是谁呢？难道真有那么巧，石芳没碰见于长欢，反而碰到了山贼吗？除了石芳，从盘山离开的其他几人去了哪里？她们遇到的到底是于长欢，还是山贼？”
对此，我也一直疑惑不解，不耐烦地说：“于族长，你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在怀疑我？祁充不是已经替我解释过了吗，我干不成这事。还是说你真的以为刁青会投靠山贼，还要把族里的女子骗过去？”
“唐小姐，我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怀疑刁青，我只是想找于长欢问清此事。于思梅一定知道他的下落，至少，于思梅知道如何能找到于长欢。”于宣雪直直地盯着我，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脸上，“唐小姐，你对于思梅和于长欢的事，到底了解多少呢？”
我心烦意乱，装作不在乎地笑着说：“于族长说话真有意思，我早就和于思梅决裂了，她怎么会把这种秘密告诉我？”
“决裂了吗？”于宣雪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有意调侃，“为什么我总感觉，唐小姐什么都知道呢？”
我一时头皮发麻，只得心虚地转头看向祁充。
“祁大人可是一直在调查盘泥族人失踪的事。而且，祁大人也早就猜到是于长欢在暗中行动吧。你不如好好问问祁充，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线索。”我指着祁充，慌慌张张地说。
祁充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于宣雪收敛了些锐气，低下头沉吟：“这确实是件怪事。盘泥族人不管走到哪儿，都极难隐匿行踪。如果没有所谓的山贼，那郑姜、刁青，加上盘山失踪的五人，于长欢把她们带到了哪里，怎么这么久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就算石芳的确是被山贼劫走，被官府通缉的郑姜迫于无奈逃离了大周，也还有刁青等五个人需要安顿。大周虽大，要彻底藏起这五人，比登天还难。”
我越听越好笑，忍不住说：“于族长，难道只有被官府通缉，才有可能逃出大周吗？大周真有这么好，好到盘泥族人就算卑躬屈膝、躲躲藏藏也要赖着不走？”
于宣雪也笑了：“唐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意识到言多必失，立刻以大笑作为掩饰：“哈哈，没什么意思，你觉得这里好就行。”
于宣雪一脸冷笑，我也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去。
“唐小姐的意思是，于长欢会带着盘泥族人离开大周吗？”祁充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他们会去哪儿呢？”
我一惊，连忙说：“我哪里知道于长欢会怎么做。”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尴尬的寂静。我忐忑不安地左右张望，心底暗自责骂祁充，他怎么总是那么容易抓住我言语中的漏洞，给我难堪呢？我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不承认任何有关于长欢的事。等回到京城之后，如果我还回忆不起与于长欢约定的时间，就自己找机会带着信物陶人去平县找他。
“我去过云山，去过盘泥族故地。”祁充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的声音干净而沉重，“云山各处，堆积如山的山石巨岩将房屋、农田尽数掩盖，百十里的草地牧场已是一片焦土。草木不生，湖泊枯竭。黄沙呼啸，遮天蔽日。山峰陡峭，石壁光秃。鸟兽绝迹，无人可居。”
我呆呆地看着祁充：“这不可能。”
祁充没有回应我，他看向于宣雪，缓缓地说：“于族长，盘泥族故地为什么会是一片废墟。十年前你们经历了什么？”
于宣雪微微抬眼，用木然的声音说：“没想到祁大人还在意我们盘泥族的过去。既然如此，我便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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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充神色尴尬，呼吸急促，却还是说：“于思梅和你提起过于长欢吧？你知道他的下落吗，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我不知道。”
“我对于长欢没有恶意，或者说，不是你想的那种恶意。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将他的行踪告诉其他人。”
“我确实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于长欢应该在燕云山脉的盘泥族故地，可除了这个地名，我一点儿都不记得哪里是什么样子，幼年时的情景变作一片空白。于长欢隔一段时间会来京城，在黄土坡等我，可我完全想不起来约定的日期。看来，死而复生之后，许多深藏的记忆已离我而去。
我对祁充说的是事实，但除此之外，我不愿透露更多。
祁充没有追问下去，从他平常的脸色中也看不出他是否失望：“于思梅已经下葬，盘山这边也调查得差不多了。我打算明日返回京城，你要和我一起走，还是继续留在盘山。”
我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走。不过走之前，我还要去见一见于宣雪。”
“我也要去和于族长告别。那明日早饭后，我们在于族长那里汇合。”
“好。”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包袱，囫囵灌下一碗没有一点儿味道的稀粥。门外一片清净，一个人都没有，这倒让我不太习惯。不知昨日那场闹剧之后，唐欣在盘泥族心中是个什么模样，贵人还是恶人？大概是后者吧。也罢，等再次见到刁青，或者找出杀害我的凶手之后，才来思考下我到底该如何与我的族人相处吧。
我径直来到于宣雪门前，正好祁充从于宣雪屋里出来。我走上前，给他看了看我的包袱：“我收拾好东西了，我去见下于族长，你等等我，很快。”
这个“很快”说完，我又有些不确定，补充了一句：“总之，你等我。”
“好。”
于宣雪房门开着，我踌躇了下，在门上轻敲两声，不等有人回应便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于宣雪站在书桌前，她起身朝我走来：“唐小姐，你来的正好。听祁大人说，你要跟他一起回京城。”
“恩。”我说，“走之前，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于宣雪停在离我不近不远的地方，她安静地凝视着我，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我本想在盘山调查下盘泥族有没有可以调换魂魄的秘术，不过盘泥族人对我心存戒备，估计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出来。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直接从于宣雪这里下手。
来盘山之后，于宣雪对我一直客客气气，没有过多地提及于思梅的事，还试图把我直接妆扮成于思梅的模样。昨日族人对我步步紧逼时，她也一直试图维护我。如果我的身死和复生是她的谋划，这会儿我都要离开了，她无需再多隐瞒。她对我的期望，无非就是要我安安心心地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我可以遵从她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条件。
“如果唐小姐还没想好的话，我倒有个问题，想先请教下你。”于宣雪突然说。
我眉毛轻跳，笑着说：“于族长，请说。”
“唐小姐，你介不介意我把祁大人也请进来。”于宣雪又说。
我心下一惊，难道于宣雪不是要和我谈灵魂互换之事？还是说，祁充确实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他还把这事告诉了于宣雪？这说不通啊。
于宣雪没等到我的回应，越过我，自作主张地打开门，朝着外面喊：“祁大人，麻烦你进来一下。”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谅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想到这儿，我索性放下了包袱，找了个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
祁充进屋后，于宣雪关上门。我们三人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谁和谁显得更亲密些，反而各自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秘密。
于宣雪最先开口：“唐小姐，你知道于长欢吧。”
又是于长欢，看来他带走郑姜、刁青的事并不难猜到。
果然，于宣雪又说：“唐小姐，五年前于长欢大闹祁青江大人的宴席。唐小姐当时也在祁府，不过当时你和于思梅已经离席，并未见到于长欢。但于思梅应该和你提起过他。”
“是的。”我忐忑不安，十分谨慎，嘱咐自己一定不能说漏了嘴。
“当初郑姜和刁青本来身在京城，却忽然没了踪影，直到现在还不知去向。不管后来石芳几人遭遇如何，我相信，郑姜和刁青一定是被人救走了。”于宣雪说，“救走她们的人，武功高强，且甘愿为我们盘泥族这种十分容易惹上是非的人冒险。除了我的三弟于长欢，我想不出其他人来。”
我心中暗自感叹，嘴上却敷衍地附和：“于族长，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大概就是于长欢了。”
“唐小姐也知道于思梅和郑成互通书信的事。我想，于思梅早就见过于长欢，也的确是于思梅让于长欢在黄土坡带走盘山下来的族人。但她没有将于长欢的事告诉郑成，郑成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那些消失的族人是去投奔了刁青。”
于宣雪说的很肯定，我只能妥协，懒洋洋地说：“我很感激于族长告诉我这些。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于宣雪冷冷地审视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于思梅不会害族人，于长欢原本也不会做出对族人不利的事。可是，劫走石芳的山贼又是谁呢？难道真有那么巧，石芳没碰见于长欢，反而碰到了山贼吗？除了石芳，从盘山离开的其他几人去了哪里？她们遇到的到底是于长欢，还是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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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姐，我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怀疑刁青，我只是想找于长欢问清此事。于思梅一定知道他的下落，至少，于思梅知道如何能找到于长欢。”于宣雪直直地盯着我，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脸上，“唐小姐，你对于思梅和于长欢的事，到底了解多少呢？”
我心烦意乱，装作不在乎地笑着说：“于族长说话真有意思，我早就和于思梅决裂了，她怎么会把这种秘密告诉我？”
“决裂了吗？”于宣雪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有意调侃，“为什么我总感觉，唐小姐什么都知道呢？”
我一时头皮发麻，只得心虚地转头看向祁充。
“祁大人可是一直在调查盘泥族人失踪的事。而且，祁大人也早就猜到是于长欢在暗中行动吧。你不如好好问问祁充，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线索。”我指着祁充，慌慌张张地说。
祁充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于宣雪收敛了些锐气，低下头沉吟：“这确实是件怪事。盘泥族人不管走到哪儿，都极难隐匿行踪。如果没有所谓的山贼，那郑姜、刁青，加上盘山失踪的五人，于长欢把她们带到了哪里，怎么这么久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就算石芳的确是被山贼劫走，被官府通缉的郑姜迫于无奈逃离了大周，也还有刁青等五个人需要安顿。大周虽大，要彻底藏起这五人，比登天还难。”
我越听越好笑，忍不住说：“于族长，难道只有被官府通缉，才有可能逃出大周吗？大周真有这么好，好到盘泥族人就算卑躬屈膝、躲躲藏藏也要赖着不走？”
于宣雪也笑了：“唐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意识到言多必失，立刻以大笑作为掩饰：“哈哈，没什么意思，你觉得这里好就行。”
于宣雪一脸冷笑，我也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去。
“唐小姐的意思是，于长欢会带着盘泥族人离开大周吗？”祁充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他们会去哪儿呢？”
我一惊，连忙说：“我哪里知道于长欢会怎么做。”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尴尬的寂静。我忐忑不安地左右张望，心底暗自责骂祁充，他怎么总是那么容易抓住我言语中的漏洞，给我难堪呢？我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不承认任何有关于长欢的事。等回到京城之后，如果我还回忆不起与于长欢约定的时间，就自己找机会带着信物陶人去平县找他。
“我去过云山，去过盘泥族故地。”祁充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的声音干净而沉重，“云山各处，堆积如山的山石巨岩将房屋、农田尽数掩盖，百十里的草地牧场已是一片焦土。草木不生，湖泊枯竭。黄沙呼啸，遮天蔽日。山峰陡峭，石壁光秃。鸟兽绝迹，无人可居。”
我呆呆地看着祁充：“这不可能。”
祁充没有回应我，他看向于宣雪，缓缓地说：“于族长，盘泥族故地为什么会是一片废墟。十年前你们经历了什么？”
于宣雪微微抬眼，用木然的声音说：“没想到祁大人还在意我们盘泥族的过去。既然如此，我便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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